第二卷：云县篇

卷首：从第一次见到那个人起，我就甘愿屈居他的家国下之后。

大牢里的灯火很暗，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潮湿和散着霉臭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当年先帝以仁德治下，纳兰修亦是如此，因此大牢几乎被荒置。

张闻春是纳兰修在位时第一个被关进来的人。

纳兰青梧一直走到牢的尽头，看见了那个穿着囚服，披头散发的，蜷缩在角落的人。

环佩叮当的声音在空旷的大牢里那么的清脆，张闻春甚至以为是这里安静得太久，他都出现幻听了，直到牢头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牢门。

一抹紫色映入他的眼里，张闻春只是抬了头依旧坐在地上，想来是要破罐子破摔，“没想到张某入狱这么久，景桐殿下是第一个来看望的。”

“不对不对”不等纳兰青梧话，他便自顾自的否定着自己先前的话，“景桐殿下不是来看望张某的，是来送张某上路的才是。”

纳兰青梧见他这个样子，先前的愤怒消了大半，更多的是悲悯和感慨。

“当初张大人心怀下，一举夺魁，是何等的春风得意，怎么如今不过一两年过去了，就把要为生民立命的大志抛诸脑后了？”

权力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吗？

不，如果人心足够坚定，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腐蚀。就像阿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从未被权力侵染过半分。

到底还是张闻春太贪得无厌了，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步入朝廷，醉纸迷金，就渐渐失了本心。

张闻春不答反笑，笑得有些痴狂了，良久才停了下来，“殿下所问亦为微臣所思。”

他原本是西虞人，只因西虞女子掌权，饱读圣贤书的他难以苟同，了腹诽的话，被抓进牢里关了几就放了，却也被取消了科举的资格。

出了牢后，他给自己更名为闻春，意为才闻春至又春归。

他年少胸怀大志，立志要进朝廷为百姓做事，却被西虞朝廷取消了科举资格，备受打击一度妄图自尽。

后来因人推荐来了下城，一举夺魁风光无限，那个时候他就想要尽自己所能报效朝廷，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呢？

是有人给他送了无数美人之后，还是有人给他送了金银财宝之后，亦或是他知道不只他一个人不拒绝这些好处之后？

“那张大人这些日子可思出来了个什么？”纳兰青梧问。

张闻春摇了摇头，目光里带着深深的迷茫，“罪臣愚钝，百思不解。”

张闻春最终还是认罪了，却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知道殿下要如何处置罪臣？”

“杀之，头颅挂于云县城墙上三三夜，以平民怨。”

……

纳兰青梧走出大牢，外面的风冷极了，玉枝将手里的披风披到她身上，“夜里凉，殿下仔细着别被冻着了。”

是啊，夜里凉。

就是不知道春过去后，夏日的夜里也会这么凉吗？

“张闻春死了。”纳兰青梧淡淡的道，“命人找个盒子把他的头颅装进去，一起带到云县去吧。”

“是。”玉枝一下就想明白令下为什么要亲自来大牢了。

第二日，纳兰青梧带了几个人，一早就出了城，谢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上朝。

“陛下，云县之事还需尽早解决，望陛下早日决定好前往云县的人选。”右相傅云出列，躬着身子进言。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右相派纷纷出列拥护，一些是因为自己的站队，一些则是因为云县之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右相所言，朕已经考虑过了，也已经决定好了合适的人选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出城有一个时辰了。”纳兰修道。

底下一群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朝中的官员一个不差的已经在这了，陛下派的是何人？为什么他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谢怀是个武将，这种事上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他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傅云皱了皱眉，对纳兰修的行为有些不认同，此乃朝廷大事，陛下怎可不与朝臣商量，就擅下命令。

“不知陛下派的是何人？”

纳兰修就知道朝臣必定会问，叹了口气，“长公主主动请命前往云县，朕已经准了。”

帝王旨意已下，就算众人不满，也只能遵从。更何况他们都知道，纳兰修虽以仁德治下，但他向来是雷厉风行，铁血手段，不然当初他也统帅不了几十万雄兵。

傅云虽然不认同纳兰修的行为，但想着朝廷上下无合适人选，纳兰青梧身份尊贵，代表皇室，去了云县能安抚民心，就不再多纠结了。

右相党的人见傅云都认同了这个安排，自然要跟随也就不再出声以免惹纳兰修不快。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事要禀告的吗？若是无事，就退朝吧。”

“启禀陛下，臣有事奏。”兵部尚书冯显出列，低着头恭敬的道，“接管云县之事解决了，不知这张闻春该如何处置？”

因为纳兰青梧是后半夜去的大牢，底下人还没来得及去禀报，主管刑事的冯显并不知道张闻春已经死了。

“张闻春贪污受贿，督造河堤不利，致使云县大水，百姓无辜惨死，家破人亡，犯下如此滔大罪，其罪当诛！”纳兰修一条条列出张闻春的罪行，每一条都是重罪，让保张派的人一时不敢替他话。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已经给张闻春定了死罪了，他们犯不上往枪口去撞。

左右张闻春的死也影响不到自己什么，相反他死之后，能替自己保守秘密，保张派都选择沉默，无人开口。

见保张派无一人开口，纳兰修知道他们已经放弃保张了，继续道，“张闻春死罪难逃，已于昨晚服刑，但百姓不知，朕让长公主带着张闻春的头颅前往云县，悬挂于城墙之上，以平民怨，同时也昭告下，朝廷不会包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

“陛下圣明！”左相宋茗最先出声，左相党的人和右相党的人跟着跪下，齐呼，“陛下圣明！”

保张派先前为了保张张闻春没少和纳兰修唱反调，见事已至此，为表态度和忠心，也都跪了下来，“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