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晔现在正在察看今年二季稻的收获情况,民以食为天,虽然今年一季稻的丰收让南海郡的粮食储备情况好转了不少,可是南海郡的底子太薄,若是不多储备一些稻谷,周晔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周晔专门察看此事,也是想考察一下国渊的能力,让他欣喜的是,国渊虽然年轻,可是却十分稳重,而且很有担当,处事十分得当,果然不愧其师郑玄称他将为国器的赞誉。
正在一块田地里察看收成的周晔,接到了郡吏的通报,说是郡守阴修到了,正在郡衙里等他,周晔便马上回城去了,他不愿意怠慢了阴修,他现在还要低调呢,为这点面子上的事情得罪人,太不划算了。
可惜麋竺送他的两匹骏马不能骑,要不然回城会快得多,没办法,南海郡的天气太热了,并不适合养马,更不适合策马奔驰,这样的天气,若是让马高速奔驰,跑不了多远就会倒毙。
这两匹马,周晔只能是养在了自家一座庄园的山林里,还专门建了高大通风的遮阳棚,以免马儿太热,他常常自嘲,麋竺送他这两匹马,是给他送了两个麻烦,这比养两个人可麻烦多了。
回到郡衙,周晔立刻去见了阴修,此时,护送阴修前来的那一小队官兵已经将一应公文交给了郡吏,证明了阴修的身份。
周晔向阴修深施一礼道:“不知府君今日到任,有失迎迓,还请府君恕罪!”
阴修捻须微笑道:“吾并未让人通报,文盛何罪之有?文盛勤于郡事,有功无过也!”
周晔道:“南海边郡也,去岁又曾受兵灾,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晔忝为郡丞,受朝廷重任,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
阴修道:“我观南海虽边地小郡,却物阜民丰,城中亦是井然有序,百姓颇知礼节,足见文盛治理南海卓有成效啊!”
周晔谦道:“府君谬赞了,府君,我已让人在城中望海楼备下宴席一桌,为府君接风洗尘,还请府君移步。”
阴修哈哈一笑道:“正欲见识南海风物。”
周晔便和苏怀、唐崇一起陪着阴修去了望海楼,他已经提前让人去望海楼,将整座酒楼都包了下来,并让老板方泽赶紧准备一桌上好宴席,一行人来到望海楼时,方泽已经等候在了门外,陪着笑脸将一行人迎上了顶楼。
这时,接到通知的兵曹贾璜、医曹田恒、工曹黄虎以及士廞几人也先后来到了望海楼,一起给阴修接风。
周晔将几人一一介绍给了阴修,阴修倒没说什么,于纪却看不惯田恒和黄虎了,他愤然道:“医曹从事?工曹从事?不过是一医匠,一工匠而已,沐猴而冠之辈也,又有何德何能敢与府君同席?”
于纪此话一出,席间众人顿时色变,尤其是田恒和黄虎,面色通红,他们站起身来,草草向阴修和周晔拱了拱手,便欲离席而去。金沙jszne
汉朝时,医匠和工匠的地位确实都不高,都被士人视为贱业,像于纪这样士族出身的人,确实是看不起他们。
这一年来,田恒和黄虎非常受周晔的尊重,郡中其他人也没人敢不尊重他们的,这让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尊重,于是今天也来赴宴了,可是于纪这番话一下子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真实的社会地位,他们心中的羞愤和耻辱可想而知。
两人刚刚走出去几步,周晔却站了起来,断喝一声:“持正、山君留步!”
两人愕然回头,看着周晔。
周晔拱手对于纪道:“这位是于先生吧?”
于纪傲然道:“吾便是南阳于纪!”
“于先生说他们二人不过一医匠,一工匠,此话确实不错,不过于先生可知他二人所建之功业?”周晔问道。
“吾不知。”于纪摇头道:“不知又如何?一医匠,一工匠又有何功业可言?”
“田恒田持正,乃我南海郡之医曹从事,去岁梁龙之乱时,他是军中随军军医,在军中活人无数,战后又应我之邀,留在南海担任医曹从事一职,教授弟子数十人,又发明了牛痘之术,能让人不染痘疮,田医曹率弟子不辞辛劳,为南海郡及交州数郡数十万人种痘,令痘疮之症几在交州绝迹,田医曹又主持卫生防疫条例,令南海郡数县疫病大为减少,此可谓功业乎?”
阴修插言道:“牛痘为何物?能让人不染痘疮?此事真耶?假耶?”
周晔道:“此事千真万确,牛痘为何物?府君大可遣人到郡中探问,郡中人人知晓,一问便知。若此事有假,晔愿辞官不做!”
于纪无言可对,若此事为真,那田恒的功业确实值得大书而特书,他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痘疮这种恶性传染病的可怕,每年因此而身亡的幼童不知有多少,他族中便有不少,还有人因为得了痘疮而成了麻子的,他不可能空口白话否定田恒的功业。
阴修亲手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田恒,正色道:“田医曹之功业,可谓不朽也,我来敬田医曹一杯!”
田恒的嘴唇翕动着,眼中含泪,连道不敢,可是却拗不过阴修,还是跟他干了这一杯。
此时,田恒心中对周晔的感激无以名状,哪怕即刻让他为周晔去死,他都愿意。
周晔又指着黄虎道:“黄虎黄山君,乃我南海郡之工曹从事,去岁梁龙之乱时,他是军中随军工匠营管事,他造出了霹雳车,能于百余步外破敌,平定梁龙之乱,黄工曹居功至伟,战后,黄工曹应我之邀,留在南海担任工曹从事一职,又造出了诸多巧器,助农人耕地、播种、收割,一人可抵十人之力,若非如此,南海哪有如今的安居乐业,只怕已经是饿殍遍野了。黄工曹更改进了造纸之术,发明出了印刷之术,让南海人人得以读书,日后南海郡文教昌盛,皆黄工曹之功。于先生,此可谓功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