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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宫廷之舞与西北之舞区别甚大。江姒褕换了一身隆重的暗红华服,,脸上妆容重新描过,隐约显出几分端庄郑重之色。

慕容非不禁坐正了身子。

“无乐无舞,听闻上王尤其擅长琵琶,既然要观舞,”江姒褕将一把极其精美的琵琶送至慕容非面前,“还请上王奏乐。”

她这意思明摆着:我是舞姬你是乐师,身份谁也不比谁高贵。

慕容非倒是坦坦荡荡接过了琵琶,略试了试音,说道:“这是把好琴,像是西域人的手艺。你们中原人做不出这样的好琴。”他又问:“谁送你的?”

江姒褕仔细想了想,只想起这绝不是生父或爹送给自己的琴,隐约又记得大约是小时候就有了这琴,于是随意说道:“大约是儿时同伴送的。上王不必多问,请奏乐吧。”

慕容非原本还想再问一句,却给她堵回去了,只好应了声“好”,便开始奏乐。

说来更怪,他奏的是西北乐曲,偏偏江姒褕居然也能将西北之乐与中原之舞结合在一起,竟然不显得突兀。更别提江姒褕容貌绝美,身姿婀娜,美得不可方物。

慕容非有些看痴了,却又明白不能掉以轻心。无意中他与江姒褕对视一眼,江姒褕微微一笑,他一惊,将琵琶放好,只下一刻江姒褕便使了风刃直袭过来。

慕容非向后倾身,勉强躲过,下一刻便拔刀回击。江姒褕勾唇,御风后退,闪过一击。只是还是慢了些,几缕发丝被刀风削下。她哪里是个愿意吃亏的主,一时失利,马上便双手结印施展风墙阻绝慕容非动作。随即催动跳舞时所用的那条红绫攻向慕容非。

红绫有风势加持,竟然没有被慕容非的银刀斩断,反而与银刀纠缠起来。江姒褕笑着问:“上王觉得此舞如何?”她非但没有收了风势,反而愈加用上几分功夫,想要教慕容非不敢轻视于她。却未曾想这小小地分心让慕容非抓住了破绽,风墙反被瓦解。

江姒褕变了脸色,又想要后撤,却被慕容非抓住衣袖,若不是红绫缠住银刀,怕是此刻已经横在了她颈上。

慕容非笑道:“美艳动人,只是还不足以要我丢了性命。”

江姒褕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方要询问,慕容非却先开了口。

他轻声唤道:“沈衣儿。”

江姒褕没有想到慕容非竟然是自己幼时的玩伴,筵会上也有几分心不在焉。倒不是因为什么旧日情分,只是她没想到慕容非还那么小的时候就被派到中原来刺探情报。

慕容非向萧宴的方向举起酒杯:“萧护法,本王敬你一杯。萧护法年纪轻轻却术法高强,必会有一番大作为。”萧宴应声道谢,举起酒杯欲喝。江姒褕却皱了眉:她不久前才叮嘱慕容非不要向萧宴邀酒。

萧宴素来不擅长饮酒,沾酒即醉。喝多了更是几天都得窝在榻上下不得地。

“上王——”

萧宴向江姒褕微微摇了摇头,将酒饮尽。

“承上王吉言。”

江姒褕忧心地望向萧宴,萧宴冲她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江姒褕冷冷盯着慕容非,几乎要将手中杯子捏碎。

慕容非似乎是有意想要让萧宴饮酒,总是敬了几人或被敬了几杯的酒后必然又要萧宴饮酒。到了第四杯江姒褕终于是忍不住了,出声刺道:“我记得上王答应过我不会为难萧宴,没想到上王居然是如此失信之人。”萧宴惊讶地望着江姒褕,似乎没有料到江姒褕居然会为了他如此着想。

慕容非笑了:“区区三杯酒,怎么算的上为难?我们西方蛮人善饮,中原人比不上,也不至于三杯酒就倒下吧。”

离沙的人低声笑起来,这一次慕容非并没有训斥或阻止他们。他只是看着江姒褕。

江姒褕怒极反笑,说道:“既然上王觉得自己善饮而中原人不善饮,那就这般。”她击掌道:“取相思红来。”

慕容非的笑微微凝滞。

相思红以相思子茎和西府海棠花酿制而成,色红如血,本是绝佳好酒。但是有时,相思红酒中会混入相思子果实,从而含有致命之毒。这是江姒褕幼时告诉他的,旁人并不知。

那酒,说不定还是当年他们一同酿的那些。

“既然上王喜欢饮酒,”江姒褕揭开坛子上封的纸,霎时间酒香溢满宴堂,“那就不得不尝此酒了。”

陈林露望了她一眼,终于明白江姒褕一早要她往酒里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毒的缘由。不过说起来,这样一来江姒褕也会喝下这有毒的酒。

幸好她下得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毒,作用主要是——

陈林露的笑忽然挂不住了。

作用好像是……

她试图给江姒褕使眼色,但江姒褕完全没有看她一眼。

……没关系,只要解药给的及时,就不会有事。

江姒褕如同一只好斗的蛇,一边笑着一边却是不怀好意地说:“上王,请。”说罢自己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离沙来的人不知其中的玄机,只觉得江姒褕喝酒十分爽快,纷纷连声喝彩。慕容非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姒褕,大约没想到她居然会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小伎俩。

但主人已经喝了,客人没道理不喝。慕容非举起酒杯对江姒褕说道:“多谢江美人的美酒。”说罢不情愿地喝下了。

江姒褕却是不依不饶,笑吟吟地又命人斟满了酒。“如此好酒放着可惜,上王远道而来,沧海横流没有别的来招待,这酒算是一点点薄意,还请上王好好享用。”慕容非望着江姒褕那双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她。倒不是说她的伎俩高超,而是江姒褕实在不愿意吃亏,就算是要将她自己搭进去也无所顾惜。

出阴招,江姒褕大概是不会,但是用这种几乎是同归于尽式的招式,她一定是乐于去用,而且还会让人无法拒绝。

慕容非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好,多谢江美人美意。”

“今夜,不醉不休。”

酒宴散了,江姒褕没让一个人跟着,独自一人在她的香雪宫中散步。

后花园中的海棠开了,深红浅粉的颜色煞是好看,江姒褕展开红绫,舞于海棠花海之中,落红纷飞,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袂,竟然有几分羽化飞升之态。

这支舞她曾经跳给何抒络看,是离别之舞。这支舞后,第一次,她将他送上战场:第二次,他们二人分别,他成了她的皇帝,她成了他的臣子。

命运弄人。她的不幸都是由教中叛徒和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手造成,她如何能与他们握手言和?她那样拼了命地修炼,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全部斩杀殆尽,以祭奠亡父在天之灵?

红绫蓄积气势,瞬间即将海棠花击落。花雨纷纷扬扬降下,一如儿时爹带着她去看的一样。

突然之间涌上许多思绪,关于爹的,关于何抒络的,关于萧宴的,关于叔父的,关于陈林露的,关于慕容非的……

她迷惑了。她是真真切切想要给爹报仇,并不是为的什么地位权势:抒络她固然也是爱着的,小心翼翼也不敢损害他的利益,但如今——她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他,那种深深爱恋的感觉,似乎从来都不曾出现。

何抒络对她好,她知道,因此深深地感激他并且爱他。但她着实找不到喜欢他的理由。他很好,只是不能与她契合。

至于萧宴——

她仰面躺在一颗开殷红色花的海棠树下,任由花瓣落在自己身上脸上。她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喜欢他,大约从小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但是,她不爱他。

她必须提防着萧宴。一个时时刻刻都需要防着的人,她是不能也不会去爱的。

叔父与她谈过萧宴。叔父说,萧宴的确是一个举世罕见的术法奇才,城府也深,若能为她所用,的确是一大助力。但是,叔父也说:

“萧宴此人身世蹊跷,出身不明。他拜入沧海横流时称自己父母双亡,年幼时即成了孤儿,可他偏偏又懂得一些术法剑术,但是却又有意模糊这些东西的特征,让人无法分辨。

很难说,萧宴是否真的参与了刺杀前江教主的阴谋。”

“萧宴。”她轻声唤出这个名字。

却没有注意到,西府海棠树下站着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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