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又绕了好几个圈子以后,我们终于是离开了那片阴冷的树林子。想了想被我放走的马,我突然后悔起来。晁麟似乎是听见了我的叹息,指了指前方:“快到了。”
我知道快到了。我满心怨气地想着。他的师父如今住在一座高山之上的屋子里,似乎是不像要人找到。
“你就不怕你师父跑出去采药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的?”
晁麟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样才能抑制住对我的鄙夷:“我早就给师父写了信,告诉她我们这两天就到。”
哦。我没有应声,却觉得是自从接受了柯谛的力量之后脑子就不怎么清醒。柯谛显然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骂了我一句,我全当没听见。
但是那座山真的好高。我边走边想。兴许晁麟被我的表情惊到了,好心地说了一句:“别多想,我那师父也是个不善登山之人,她那屋子也就健在了山腰的位置。”
比我想象中好一点,只是,也没好到哪里去了。
最终我们还是和晁麟的师父见上了面。传说中的“赤芍狐”生有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一双狐狸眼能把人的魂都给勾走。今日一见,我倒是觉得那些人言过其实了。“赤芍狐”美则美矣,但是那双眼睛却并不似传说中一般美艳动人。兴许是因为住在这常年积雪的山上吧——只是这半山腰并没有什么积雪。
那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毒药侵染,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老态横生之感,与那张还算是风韵犹存的脸极其不相配。
但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赤芍狐”是上一辈的人,按理讲,她到底也该有四十几岁了。可是那张脸——却仍是二十多岁,风韵正美的时候的样子。
“赤芍狐”显然能察觉到我的观察,看了我一眼,用的是含笑的眼神,我心中有些警惕,想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没从她身上和眼神中察觉到哪怕是一丝的心怀不轨之意。
于是我觉得是我疑心太重,误会了人家。何况她是晁麟的师父呢。
“赤芍狐”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笑着和晁麟说话去了。她说的是西北的语言,我听不懂,所以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晁麟混迹官场也有三年,对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自然是有一种妙计。所以我连观察他们表情,借此猜测他们在说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突然间,我看见晁麟的表情变得不自在。或者说,是有些尴尬。他望了我一眼,他的师父也是笑眯眯地望了我一眼,但都没有解释些什么。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们很快就说完了。“赤芍狐”对自己的弟子吩咐了两句,让她们把萧宴带去,好仔细看看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萧宴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直接跟着那两名少女走了。我倒是极为尴尬,不知应当做些什么。毕竟晁麟还可以和他师父说说话,我倒成了这里唯一的客。
“赤芍狐”对我笑了笑,开口说道:“小姑娘,虽然我在西北生活了这些年,到底我也是中原人,怎么都还是会说两句中原话的。”
着我到时忘了,我抱拳行礼:“是晚生愚钝,一时忘了此事。”
她笑着虚扶了我,要我不必多礼:“西北这边不喜欢中原的礼节,我住了这么些年,到底还是学会了他们的习俗。你也不必拘礼,也不要叫我前辈。我名唤胡心容,你和麟儿一样,唤我狐狸就好了。”
我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晁麟,用眼神问他:你方才就是这么叫你师父的?晁麟却没有回应,反而颇为不甘地冲胡心容说道:“当初我第一次这么叫你,你给我下了多狠的毒啊。如今姒褕一来,你就这么亲近她?”
我更是觉得好笑,没想到晁麟竟然也有吃醋的一天。而且,居然还是吃这样的醋。胡心容笑了笑说:“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好看,我也允许你这么叫。”
她忽然捧住了我的脸,凑上前来仔细地看:“眉眼间很像你母亲,举动也像,只是心思有些多疑,和你的一双父母都不像,像你的义父。他们也算是有福气,生养了这么一个可人又聪明的孩子。”
我忽然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清明了许多,像是能够看穿我的灵。先前说了,我的精神修炼差得很,轻而易举就能被人给攻破了,要是胡心容前辈真想知道些什么,我也是瞒不住的。
但是前辈放开了我,仍是温和地笑着对我说:“走了这么一路,渴了吧?我替你们准备了米汤,进来喝一些吧。”
我讶然于胡心容前辈为何会知道这种小事,也许是晁麟写信的时候提了一句?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怎么可能。晁麟写这个干什么。
难道是胡心容前辈在我的思绪海里看见了这个?我为这个想法笑出了声,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只是跟随晁麟一起走进了胡心容前辈的待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