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袁大头翻着手中的调查报告,眼皮上抬,对守候在书桌前的京师警察厅厅长问道:“浩广,你知道我的,我这人一向对老部下非常够义气,我做了总统之后没亏待过你们吧?”
京师警察厅厅长紧张地擦擦脸上的汗,弓着身子点头道:“总统说的是,我本来就是一粗人,字还是总统给取的,没总统赏识,厅长的位置我是坐不得的。”
“我要用人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能让你当这个警察厅厅长,肯定是相信你的。”袁大头起身,走到浩广身前,将调查报告递给他,叹气道:“可是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讲兄弟情面了?”
报告上记录的不是别的,正是shan西胡同的霓虹男子丧命案情调查。
姓名:伏原幸太
性别:男
职业:霓虹驻华谈判代表
死因:不详
死亡地点:shan西胡同
怀疑对象:未定
……
顾不上擦脸上的汗,浩广当即下跪,哭丧着脸:“总统,是我辜负了您,是我督下不严,我一定回去给总统好好调查,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犯人跟您找出来,否则我提头来见。”
“都是老兄弟了,哪里用得着行如此大礼,看不起我袁某人吗?”袁大头把跪在地上的浩广扶起来,语气中带着责备:“你努力就行了,下次不要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便是。”
撇开别的,但就人才方面袁大头是非常重视的,他曾说过:“方今列强环伺,国用日艰,外交内治之纷乘,世道人心之浮靡,非广罗人才,使之同心戮力,不足以持危局而致富强”。
在担任大总统后,袁大头依然很坚持自己的人才策略,重申“立国之本,要在得人”,多次在公众场所发言:“本人求贤若渴之素怀,延揽英才,共匡大局”等,所以袁大头能一路到达权力巅峰,不是没有道理的。
与此同时,袁大头对自己的部下也是非常好,跟着一起打天下的基本上都在各省地担任高官,衣食无忧。部下们也因此对袁大头马首是瞻,在他们的支持下,国父留下来的议会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
摆弄着书桌上的砚台,袁大头说道:“《东方杂志》说得对,那霓虹人就是死得好,可死在咱们地盘上,问题有点大啊,方才他们的谈判代表捎过话来,二十一条还得再加几条,浩广,你也要多多体谅兄长我啊。”
“斯,这霓虹人当真是欺人太甚。”浩广对霓虹人提出来的条件很愤怒,但摸不清袁大头对二十一条的态度,试探问道:“总统是还想更进一步吗?”
哪怕袁大头对自己的部下再好,可经历了没有皇帝的生活,谁也不想继续当臣子。何况袁大头要是不做总统了,每个部下都有可能去坐上那个位置一段时间,自然不想看着他称帝。
袁大头饱含深意看了浩广一眼,把砚台放回去,重新坐回椅子上,岔开话题:“霓虹人这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赶紧解决吧,我说说我的意见,你记好了。”
浩广赶紧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和小本子,身体做倾听状:“总统请讲,我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袁大头沉吟道:“第一,我们要给足霓虹人面子,表面功夫要做好,调查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足够大张旗鼓,实在不行,宵禁也是可以的;”
“第二,他们霓虹人给我们施加压力,我们也不能被动挨打,你再泄露一部分二十一条协议内容给不列颠、法兰西等洋人国家,顺便夸大一部分,就说霓虹想掠夺他们的在华利益等,相信这些洋人一定不会甘心。”
“妙啊,总统的主意就是厉害。”浩广适时拍一下马屁,竖起大拇指:“狗咬狗,就算他霓虹再强,也强不过这几个国家联合呐。”
袁大头摆摆手,让浩广停下拍马屁,继续说道:“你私下里找一些咱们自己的人,亲自去把这个案情给我调查清楚,别被人拿枪使还不知道是谁,等这段事情过后,咱们再去亲自会会他。”
“好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总统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事不宜迟,你下去做吧,这么多老兄弟在看着你,你是留在我身边的人,不能让他们看我们笑话呐。”袁大头又喝了一口茶,勉励浩广一番。
“那属下我就先告退了。”看袁大头又端起茶来,识趣的浩广把笔和本子收好,便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书房,袁大头的话又传过来:“听说议会里不少议员都去过那个八大胡同,还有“小议院”的雅称,可见他们这些人都富得流油,而我平生最恨贪污之人,去年6月5日的那个《官吏犯赃治罪条例》灰尘有些厚,这次趁着审案子,把灰都拍拍吧。”
“浩广,我相信京师警察厅一定是干净的,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刚刚还在庆幸的浩广,脸色惨败无比,使劲咽了一口吐沫才应允,灰溜溜爬出去。
北平使馆界某处区域,程诺看着眼前的王振,也就是前北洋警察,有点发愣。
“诶,怎么样,我这手伪装厉害吧?”王振站在镜子前,对程诺的吃惊很自得:“就是我老娘在我面前,她也认不出是我。”
程诺围着王振转了几圈,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原本圆滑无比的王振简单打扮了几下,跟换了个人似的,由衷称赞:“还别说,你天生就是干这活的料,只是打扮后你就别说话了,要不然还会露馅。”
“啧啧,这可不是天生的,是我在军校法兰西圣西……”意识到说漏嘴的王振马上停下后半句,想反驳程诺的话来转移注意力:“熟人这我肯定不用装啊,外人面前那我就是李振、孙振,或者是别的阿猫阿狗,反正认不出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程诺也是,所以他也就没继续追问,而是从桌子上厚厚的几沓报纸上抽出来一张,递给王振:“看看这个吧。”
“这是?”带着疑问,王振接过报纸细看:“通缉前北洋警察?我这得好好看看,姓名不对,籍贯不对,毕业学校不对……嘿,除了性别正确以外,哪哪都不对啊。”
王振作为一个老狐狸,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信息留在那,除了懒得装女人的性别,其他都是假的。
程诺拿过报纸,还真是如王振所言,通缉信息上的名字就叫张狗蛋,心里那叫一个佩服。
觉得事情不对劲的程诺,回过神来问:“不会这个王振都是你编的吧?”
王振打着哈哈:“嘿嘿,咱们可是熟人了,那我得问问啊,下一步你准备怎么走,我可是你的人了。”
这家伙不否认也不承认,程诺也是没办法,索性坐在炉子前一边烤火一边拿起报纸:“看报啊,过了这个风头再去找蔡鳄。”
“去他家吗?”
“不,这次得换个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