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信的衙差和清风统统离去,宋真坐在后衙等热气散去,被屋外的冷风一吹,整个人便浑然清醒了不少。
这件事她冲动了,但是她不后悔。
虽然她要蛰伏伺机而动,才能在仇人爪牙遍布下查询真相。大隐隐于市,又在万丈光芒下曝露身份。
活在阳光下的影子,那才是无迹可寻,捉摸不透,如同潜伏在身边的鬼魅。
可是雪灾这等子朝廷大事,她掺和进去,着实不妥。
可是这几家商铺断粮断的蹊跷,她不可能枉顾那么多无辜生死,让他们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不过那么多粮食却是扎眼了,很让人头疼。
“宋姑娘,那些粮食现在何处?”
县衙的师爷张仁,念过四十,是何大人自己的幕僚,随着何大人一同上任。
跟着宋真打过几次交道,从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的折服,两人之间倒是有几分默契。
“那些地方倒不是隐蔽,这是零散的紧。这些粮食自从佃户那边收上来,便堆放在那处,我素日也卖东西的习惯,这粮食本就还没打算好,都是今年新手上来的,琢磨着遇到个好买卖或着自己开家店卖也成,没曾想,这些日子忙,竟忘了此事。”
张仁虽只是个县令的师爷,可是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见过不少人物,想宋真这般赤子之心,又极为神秘,做事不拘一格的他还是第一回见。
能将这么多大的粮食视而不见,这不是眼瞎就是极其败家!
想着自己那微薄的月俸,张仁着实有点哑口无言。
“姑娘果然财大气粗,掉根头发丝都比咱们腰粗!”
宋真嘴角上扬,她也知道自己这借口的极为深拗,就是她自己也不能相信。
但是凡事细究那就每个意思了不是?
“张先生就甭插科打诨了,咱们还是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将粮食妥善安置发放才是。”
张仁也是这般想的,同宋真坐下,便开始根据县里面各个村镇的情况,商量对应之策。
宋真第一个打开的粮仓,便是广都县的三个位于城西的仓库,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稻米,在场那个所有的衙役都愣住。
宋真就根本没让衙门里的人来般,直接是排四五个人分别架着马车,将县里的规矩,大声传送,从上至下,里长伍长层层传达到每个百姓。
灾情刻不容缓,宋真就在三个并挨着的大仓库挂牌卖米,还是平时原价卖去。
本来有的人就是打着微弱的希望过来,没曾想,却是如此,那四周被拦住,带刀的捕快站在两侧,中间的大缸子都是粮食。
有个捕快站在前面,大声道,“不要挤,不要闹,米粮管够,但是每家每户必须按照人头购买,拿着户籍先排队到师爷那里验证,最多可以买全家十的口粮。”
“不许插队,不许喧哗打闹,哄抢粮食,轻者不再向其售卖粮食,重者当即斩杀以儆效尤。”
着那捕头明晃晃的刀就亮了出来,十分吓人。
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不少带着布袋的百姓就蜂拥而至。
看着长长的队伍,后面的百姓望不到际,长时间的等待很容易生乱。
宋真便让那个宣读规矩的捕快一路走下去念叨,然后将县里个里长请了过来。
给每户里长都出一个名额,管理整个队伍,里长在她这儿买粮食,可以让利两成。
这里长自然不会推脱,这里面里长还真不少,宋真又跟张先生商量,然后将其他的里长安排去监督核实那群没有钱,被那排在岗位上获取口粮的人。
见浮动急躁的人心静下来不少,宋真骑了马便要去看看其他各处稍近的仓库。
何大人怕宋真遇上危险,便派了两个捕快随身护卫。
宋真依着从近到远的顺序,先去了其他比较近的几处乡镇查探。
里县城近的乡镇受灾都不是很严重,虽然也是青黄不接,但起码没有出现过什么争抢的恶事,宋真倒是放心了些,直接打马去了更远处的乡镇村落。
途径一个村子外破庙时,宋真不由得降下速度。
“这些人?”
随行的捕快比宋真满上几个马身,此时停下朝着宋真所视之处看过去,也不慢唏嘘。
怎么这么多难民?
宋真下了马,那些难民见来了位身着富贵的女子,有些害怕,大胆的却扑了出来,旁边的捕快赶紧将宋真往后面一提。
“姐,姐,行行好吧,有没有吃的,给两口吃的吧”
宋真怀里倒是有些干粮,但是此时这么多人,她不能给。这村子较远,县衙的人手不够,到此处还不知道得等个多少时日。
“你们到哪里来?这么寒地冻的,为何流落到此处?是糟了灾毁了房屋还是没了粮食?”
那些人见宋真不给粮食,却问个没完,一下子也失了兴趣,蜷缩着到了墙根底下坐着。
宋真见此,之后让后面两个衙差上了。
“我们乃官府差人,速速回答,要是有半点虚瞒和拖延,仔细着皮!”
那扑出来的人原本就是地痞流氓混混,哪里受得住这般惊吓,只道是家中糟了雪灾,房屋尽数被毁压死了好些人,实在是吃光了最后一点吃食,这才出来讨口饭吃。
宋真看着那回话之人眼中偷着狡黠,深情有些闪烁,特别不敢看随着自己的两个高大威武的衙差。
这是畏惧官府中人而已吗?
这外面的人大多数人眼神一片死灰,只有一个抱着襁褓哄着妇人打着颤,不知道在惧怕什么。
宋真向着那妇人走过去,慢慢地靠近,突然那个妇人扑了过来,一把死死地抱住宋真大腿。
“给我点吃的吧,我要就我的孩子,我要就我的孩子……”
宋真也着急了,担心她怀里的孩子,可是低头一看,那襁褓里哪有什么孩子,只有一个脏兮兮的枕头罢了。
这妇人闹了起来,很是突然,可是就这一瞬间,宋真感觉都周遭的所有人眼里面都闪过一种莫名的东西。
“我有吃的,我帮你看看孩子如何?”宋真哄着这个有些癫症的妇人,从她手中哄过那个襁褓,送到鼻子一闻,上面还有奶味,不是这人呓语,确实是有孩子才对。
可是孩子呢?
宋真看向那些人,心中像是敲裂了铜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