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数不清的弓与箭(1 / 1)星辰与棒棒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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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蔽日,天色阴沉,直压的人喘不过气。

分明是夏日时节,不远处的树木却是光秃秃的,几只乌鸦立在枝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营寨中瘦骨嶙峋的人群,已经将他们当作了食物。

蝗虫过境,赤土千里!这样的灾年,逼的人不能活命。

营寨中的高台之上,一位女子尚有些精神:“不满诸位,我等余粮将尽,半月后便再无可果腹……”

台下之人本就昏暗的眼眸更加没有光彩,目光呆滞,面露凄然,瘦弱的身子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不余丝毫生气。

“故而,若是诸位有别的门路,还是早作打算吧。”

顿了一顿,女子继续道:“是我闾丘月对不起诸位,领诸位走了这条路子,却没能让诸位吃上饭,闾丘月有愧。”

台下静默无声,唯有一位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南想到,这个时候,将无粮的消息公之于众,队伍的心,可就散了呀。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日,秉持多说多错的原则,七日来萧南不敢张嘴,直到今日,两份记忆终于得以融合,他才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明确的认识。

武朝末年,天灾人祸,蝗灾席卷大武十四州,饿殍满地,路有白骨;而大武皇帝,仍穷奢极侈,湛湎荒淫,好大喜功,自登基之始便大兴土木,据说扩建的安乐宫绵延近百里,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民夫尸体从工地推出去;之后数年的时间里,皇帝更是三征北方大元,皆铩羽而归。

每年二十天的徭役变成了三十天,四十五天,五十天……税收从十税一变成了八税一,四税一,二税一……直到百姓们宁愿饿肚子也活不下去的时候,也就剩下一条路了。

造反!

而萧南所处,便是其中一支,虽然青壮老幼加起来仅有不到三百人,但却着实是一支反贼。就在半月前,在高台上那位女子的领导之下,队伍冲进了安顺县城,虽然是一座空城,但是当她踹开县衙官仓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武律》曰:民擅闯官府,夷三族,不可赦。

不过也多亏洗劫安顺县城得到的粮食,这一伙人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不过现在洗劫来的粮食也要吃尽了。

至于空荡荡的安顺县城……除却大武朝廷仍然掌控的几州之外,其他州府,县令县长举县投奔势大的反贼,又或是携粮逃窜,早已是常态了。

这是乱世!

咕咕咕~萧南摸了摸在叫的肚子,心中仍然难以接受,自己这是穿越了,可即便是穿越没有金手指,那也理当可以抱大腿,然而现实却是他不仅穿越了,而且是架空的,在这个世界中,大秦二世,乃是扶苏继位,之后历史的车轮就驶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看看默然退下高台的女子,看看周围简陋的草屋,再看看饥饿难耐的百姓,萧南心中暗叹,难道是前世自己作为特工造下的杀孽太多?

大逆风开局啊,难顶!

咕咕咕~肚子又叫了,萧南从怀中取出巴掌大的一个薄米饼,从上头掰下来一小块塞到自己的口中,咀嚼几十次不舍得咽下。

就这薄米饼,是成人一日的口粮。

若在盛世,尚且不足稚子一顿,但现在不是盛世,萧南只好省之又省。

“不然我去投靠昭州那一支反贼安定军?”萧南紧跟着就摇了摇头:“虽仅隔一州之地,但是凭借现在的口粮与身子,怕是会死在半道上。”

而同在永州也有几支反贼,与萧南这一支情况大同小异,甚至更差,所以他压根没有考虑过。

人群散尽,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草屋之中,说是草屋,许是连茅屋亦是不如,说成草棚子更为恰当,不过还好现在天气还没有冷下来,若是深秋或者冬天,这等屋子,怕是要冻死不少人的。

显而易见,造反并没有让他们的生活更美好。

又掏出怀中的米饼,萧南喉结涌动,但还是咬牙重新塞到了怀里,想去营寨放粮食的地方偷,但融合的记忆告诉他,那位女子,方才她说她叫闾丘月,记忆告诉他那闾丘月武艺高强,偷吃怕是行不通。

自己也很能打好不好?怎奈何这具身子本就孱弱,还已经饿走了半条命。

在草棚里遥望着不远处枝桠上的乌鸦,萧南心中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有超前的见识又如何,肚里没货,玉皇大帝也得饿死。

“唉!”

“萧家娃子,咋地了?”这是和萧南同一个草屋的中年男子,张叔。

“只是一想到就这么饿死,乌鸦会来啄食我的尸骨心里头就很是不甘。”

张叔听着萧南的描述,跟着叹了一口气,悲怆道:“可不怎地,要是我们有一千人就好,去劫了王大麻子那个义仓,还能活,可是我们只有一百多男人……这世道,老天爷啊,你要是有眼,你就开开眼吧。”

萧南精神一震,喜道:“张叔,你说什么?义仓?”

“昨日去北边找吃食的李老二说的,山匪王大麻子带着手下五百悍匪占了苍县的义仓,那粮食,吃不完咧,可惜我们抢不来。”

张叔自顾自的叹气,萧南却思考着一百多对阵五百的可行性。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死亡的滋味,就算有一丝可能,他都想活着。

忽然,一声急呼响起。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与萧南相隔两个草屋的那妇女的声音,萧南神色一变,赶紧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救命!”

等到萧南快步走到的时候,那草棚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着妇女一旁苦苦挣扎脸色憋得通红的孩子,一些人面露凄然,一些人冷漠无视,还有一些人眼中带着别样的神采。

也许,易子相食,从来都不是什么假话。

萧南看着地上的孩子,只见他剧烈呛咳、颜面发红,嘴唇甚至已经带上了些许青紫。

不好,这是窒息!萧南心中着急。

“救命啊!吃着米饼就成这个样子啦,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萧南一步上前,抄手把地上挣扎的孩子给抓了起来,大声嘶吼道:“站起来,一会儿我做什么不要抵抗。听到了没有?”

随后萧南也不管那个孩子有没有听见,用前腿弓,后腿蹬的姿势站稳,使孩子坐在自己弓起的大腿上,并让其身体略前倾,然后将双臂分别从孩子两腋下前伸并环抱孩子。左手握拳,右手从前方握住左手手腕,使左拳虎口贴在患者胸部下方,肚脐上方的上腹部中央,形成“合围”之势。

摆好姿势后,萧南突然用力收紧双臂,挤压在孩子的腹部上,一次,两次,三次……他好像不知疲倦的重复着,直到第八次。

噗~一个米团被孩子吐到了地上,紧接着他就开始一边哭一边剧烈地咳嗽,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妇女也跟着哭,激动地朝着萧南磕头:“谢这位小哥,谢这位小哥。”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萧南摆了摆手,就退出了人群,但周围的人看向萧南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久饥骤食,在这个孩子之前,被这样噎死的孩子和老人已经有不少了。

“呼,这下好了,刚才的米饼白吃了。”人群外的萧南一阵苦笑。

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萧南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审视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正是闾丘月!

顾不得感叹对于力气的惋惜,萧南脸色大喜,激动地双手扶住闾丘月的双肩,说道:“大娘子,正要去寻你呢!我等可去劫义仓活命啊!”

队伍中的乡众皆称呼首领闾丘月为大娘子。

瞥了眼自己肩膀上的双手,闾丘月眉头一皱,抖了一下就把萧南给抖开,淡淡道:“徒然送命罢了。”

说罢转身就走,萧南微微尴尬,刚才着实是自己过于激动了,但是那是粮食啊,好多好多粮食,不由得萧南不激动。

赶忙跟上去,与闾丘月并行,萧南微微一笑,低声道:“若是当前这般,确实送命无疑,但是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弓箭呢?”

本来困惑于如何用一百多人对阵五百多人而取得胜利的萧南,就在刚才看到那小孩把米团吐出来的时候茅塞顿开。

喷射米团——喷射——射——弓箭啊!

闾丘月一愣,摇了摇头不说话,摆明了不信,弓与弩乃大武官军制式装备,别说自己了,就连反贼中最为势大的密州青衣教,恐怕都没有多少。

萧南急了,快走两步堵住闾丘月,指着南边的那座光秃秃的山头说道:“大娘子,你看那是什么?”

闾丘月面露不渝之色,不耐烦道:“灵山!”

“不,那是数不清的弓与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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