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沿着水塘朝东边走去,那是太阳的所在的方向,很可能这就是这空间的主人所在之地。
他走了一会,刚要经过一群深绿色的植物的时候,忽然感到不对,东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佝偻着身体行走的老人,说他是人似乎有点勉强,他简直瘦的皮包骨头,身上披着一件破烂到了极致的亚麻布衣,黝黑的皮肤上遍布着一块块灰色的老人斑,唯一是一双眼睛还有一两分神采,显示这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他也看到了陈浔,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震惊,怀疑,痛苦,希望种种表情似乎糅合在一起又搅了个稀乱。
老人做了一个动作,按陈浔的理解这是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的意思。
陈浔停了下来,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老人十分谨慎地走了过来,他几乎是走一步停一会,如果当年越南战争的美军有他一半的谨慎陈浔估计他们也不会在越南人的地雷阵损失什么人了。
老人终于挪到了陈浔附近,比划了一个动作,然后转身带路,似乎在示意陈浔踩着他的步伐走出去。陈浔也默不作声,就跟在他背后走了起来。
眼看就要走到老人刚来的地方,完全是出于好奇,陈浔故意咳嗽了一声。
刚才他经过的岸边那群深绿色植物忽然像日本餐厅的侍从鞠躬一样,弯下身子九十度,然后激烈地抖动起来。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声音就像小时候你某位调皮的同学用力地拿黑板擦滑过黑板一样,一丛丛的细小的果实像子弹一样密集地打在水面上,把水面打得溅起一朵朵半米高的水花。
老人以一种和他先前呆滞的外表全不同的敏捷趴倒在水里,陈浔站着没动,不知是不是运气好,那些果实几乎是擦着他的衣服打进了水里。
一直到果实们发射玩,那个老人才站了起来,破口大骂,
“你他妈搞什么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我们。”
陈浔耸耸肩,
“我不知道它们对咳嗽过敏。”
“它们是对任何声音过敏,这是它们给自己找肥料的方式。”
“这不是没事吗?”
老人仰天一声长叹,
“你这个菜鸟,看看你的脚底吧。”
陈浔低下头,不知什么时候,几只污水化成的爪鱼般地触须已经无声无息地缠住了他的双腿,水面下似乎出现了一只模糊的巨大的脸。
“这又是什么东西?”
老人气急败坏地道,
“这是安布罗尼,沼泽中的吞噬者,它什么都吃,和那些剑齿风暴是合作的关系,两者共享猎物,或者说那些剑齿风暴就是安布罗尼长在外面的有自我意识的头发。只要发声惊动了剑齿风暴,一般就算能躲过它们的果实也会陷入安布罗尼的陷阱。”
“那该怎么办呢?”陈浔问道。
老人略带惊疑地看了一眼陈浔,这个外来者似乎有点太过平静,他叹了口气道,
“等安布罗尼的触须到了你的腰以上就完全没办法了,现在,也只有做点牺牲了,要快….不过,你等会要记得把我背出去。”
陈浔还没来得及问要做什么牺牲,就看到老人从背后的抽出一把破旧的铁刀,一刀把自己的左腿从小腿处砍了下来,鲜血像没关好的水龙头一样激射而出。
老人咬着牙拿起断腿,朝着远方丢去,似乎受到了鲜血的刺激,那些污水触手迅速地朝那边追去,连那张模糊的大脸也隐入水中不见了。
老人大叫起来,
“快,背着我走!这些血肉吸引不了它多久的。”
陈浔似笑非笑地道,
“我为什么要背着你走呢,一个人走不是更快点?”
老人都惊了,
“你,你是个畜生吗?我都为你牺牲了一条腿……”
陈浔不客气地打断他,
“但是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老人都快哭出来了,
“现在外面的年轻人,道德水准都跌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陈浔竖起两根指头,
“第一,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你如果想让我救你就立刻闭嘴。”
老人立刻老老实实地不说话了。
“第二,我是个异性恋,不喜欢背同性,如果你是个妙龄少女倒是可以考虑。”
老人哭丧地脸看着自己的小腿正不断流血的伤口,
“我,我快撑不住了…..”
陈浔慢慢走过去,一把抓住老头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这老头浑身上下几乎不到六十斤,以陈浔超出常人的力气到不费什么力气。
“你看,这样,你好我也好。”
老人低下头,
“你说什么都好,求求你,快点离开这里吧。”
两人上了岸,陈浔把老头放在地上,顺手从背包中掏出一卷绷带丢了过去,他这次是有备而来,随身的背包中还是带了不少工具和应急物品。
“自己弄吧。”
老人颤颤悠悠地包扎着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几次把绷带掉落在地上,但陈浔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一边的灌木丛中选了几根合适的,用刀割断断了回来。
陈浔不说话,老头也不敢问,哼哼唧唧了半天才把腿上包扎好。
陈浔把两根削好的树枝丢了过去,
“给你的。”
“这是什么?”
“拐杖啊,难道你这腿还能走路?”
老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丢了一条腿啊!你就这么对我?”
陈浔拿起自己留下的那根树枝,右手拿起来当手杖在地上戳了戳,满意地点点头,才回答道,
“我没见到你之前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是。”
“我现在也是完好无损的,你帮了我什么?”
“你,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就当你尊老爱幼吧?”
陈浔道,
“在这个鬼地方,似乎体力很重要,你觉得我一直拎着你我能坚持多久?与其这样,你不如自己尝试地适应自己现在的状态,老人家,靠山山倒人终究得靠自己,你一把年纪了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再说我也不是没报答你,这两根珍贵我精心制作的拐杖可来之不易啊。”
老人苦着脸看着两根“精心制作”的连皮都没削干净的树枝,只能苦笑道,
“没错,你说得对。”
“那现在说说吧,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这个呢。”老人挖苦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那意思是你就没什么价值了?”陈浔拍了拍身上的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东方走去。
“你,回来啊。”老人慌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软硬不吃。
陈浔走了回来,
“现在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这就对嘛。”陈浔欣慰地道,“这样我们才能愉快地合作,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