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秦少瑜站在自家的镜子前。
镜子里的自己,脸庞消瘦和苍白,眼睛由于惯常的紧张显得小而长,黑色的头发散乱地搭在额头上,这一切和往常都没什么两样,除了眼神中多出来的那一丝坚定。
他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父母都是第一序列公民,他不是他们从社会福利院领养的,而是父母“抽奖”每对第一序列夫妻有一次摇奖机会获得生育权亲生的。
本来他应该成为同学们的羡慕的对象,因为比起那些没有亲生父母的试管婴儿们,像他这样有亲生父母的学生通过升级考试成为第一序列的概率要大得多。
可是,这一切在他六岁那年父母离婚后都变了,他交由父亲抚养到十岁,但他的父亲却变得性格暴躁易怒,不仅没有好好照顾他,而且稍有不如意就对他又打又骂,这让秦少瑜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但比起冷冰冰的家庭,学校则更让秦少瑜感到恐怖。
他不是一个善于交朋友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有着轻度自闭的少年,这让他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在学校也基本没什么朋友。
有的人说他这是高傲,从心里看不起那些从福利院长大由国家公费抚养的同学,这让他的人缘更坏,但他不知该如何分辩。所以在他遭遇校园暴力的时候,也没人帮他说一句话。
从三年前开始,秦少瑜每天都要遭到一些高年级同学的敲诈和勒索,比起其他的同学,他遭受到的暴力和勒索大概多出个一两倍。比如赤发三人组隔两天敲诈别人一次保护费,但对他几乎是每天必到,无论刮风下雨从不缺席。
这让秦少瑜的学生生活的每一天都几乎是在煎熬。
本来他也忍了,他觉得自己成绩还可以,只要熬到了十岁通过升级考试,成为一名第一序列,这一切都会彻底结束,他可以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但是三个月前的一次事件改变了他的想法。
那天,他照常被赤发三人组堵在了一处楼道里,三人组因为都喜欢把头发染成红色因此得名。
三人组例行公事般地向他敲诈,但秦少瑜给不出来,因为昨天他就交过一次保护费了。
三人组其实也没真指望从他身上敲诈出来,他们的目的更多的是消磨时间,对于这些经常敲诈的目标,他们有多少流量三人组几乎比他们自己还清楚,而哪些人可以欺负个够,哪些人可以欺负个成,他们心里也是有一本账的。
很显然,秦少瑜属于那种可以往死里欺负的那种,因为他既不会反抗也没有朋友。
“尼玛,一点余额都没有。”查完秦少瑜的流量计,三人组的一员懒洋洋地把秦少瑜往墙上一推,一个巴掌顺势扇了过去。
这个巴掌没什么特殊意义,主要是他为了发泄多余的经历,但这次这个混混稍微有点失误,平时他的巴掌多半会打在秦少瑜的后颈上,那里打得痛但不会留下太明显的伤痕,但这次不知为什么这次秦少瑜转了下头,他一巴掌扇到了后面墙面上,这让他一下吃痛不已。
其他两个家伙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这下可把这家伙惹怒了,他回手一巴掌扇到了秦少瑜的右脸颊上,这下回转手臂的力度比之前大了很多,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目标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打得秦少瑜身子都不由跟着转了半个圈。
然后他嘴巴一张,一颗牙齿伴随着一口血吐了出来。
秦少瑜之所以刚才会尝试躲避第一下,只是因为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她和一名同学正从楼道经过,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被打的一幕。
她是秦少瑜的同班同学,但几年来秦少瑜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就和所有少男少女在懵懂的年龄表现一样,秦少瑜只是偷偷看过她几眼就无可自拔地陷入对她的爱恋中。
她的一笑一动,在秦少瑜眼里都是那么完美,自带着魅惑光环一般。
虽然他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一次接触,秦少瑜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从没想过会和她发生点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被人掌掴的一幕。
这是一个自闭少年的最后一点自尊。
所以他下意识地躲开了那混混的第一巴掌,结果就是被第二巴掌扇飞了一颗牙齿。
秦少瑜半跪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心里第一个念头反而是,她不知道看到没。
他抬起头朝楼道口看去,看着她的女同伴正拉着她飞奔上楼。
然后秦少瑜正好看到她的表情,她皱着眉头,惊慌中带着的一丝厌恶,唯独没有担心和同情。
这厌恶是给那几个家伙的,也是给秦少瑜的,在她看来,秦少瑜和这几个混混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人。
她噔噔蹬地跑上楼去,消失在拐角。
秦少瑜忽然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嘎嘣一声断开了,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同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几个小混混面面相觑,
“这家伙发什么疯?”
那个手还在痛的混混一边摸着自己的手一边骂道,
“估计是欠打吧。”
于是秦少瑜那天被打了个饱,但他还是一直边哭边笑,直到赤发三人组都有点害怕了,生怕把他脑子打坏了。
从那天开始,秦少瑜的生活最后一丝阳光也没有了。
他想过自杀,并付诸了行动,从他喝醉酒的父亲那偷了一笔钱流量,到一家地下店铺买到了一把手枪。
但在他准备用手枪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他忽然清醒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要自杀,也要先把那几个欺负他的王蛋先干掉再自杀吧?
于是经过一番谋划,有了今天早上这一幕。
秦少瑜对着镜子最后梳理了一番,检查了一下那把藏在书包里的枪,然后推开门朝客厅走去。
他的父亲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满屋子都是臭烘烘的酒味,和往常一样,对他的离去丝毫不知情。
秦少瑜犹豫了一下,把那张准备好的纸条拿了出来撕了个粉碎,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