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石室内,陶元依照石壁所刻图形,盘膝端坐地上。
他脸色阵红阵白,头顶冒着淡淡蓝烟,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忽然睁眼一声长啸,未见如何使力,便一个纵跃自地上翻起,继而拍出一掌,空荡的石室中登时生起一阵罡风,对面的石壁也被无形力道震得灰尘纷飞,发出砰的声闷响。
陶元拍出这掌后自己也呆了,喃喃自语道:“未料这神通如此了得,这回该能爬上那峭壁了吧?”又看了眼石壁所刻图案文字,寻思:“可惜我不认字,否则将神通尽数学会,或能腾云驾雾也说不定。”兴高采烈的出了石室,到了岔路处又回首望了下通往右侧的甬道。那边如他方才所处石室一般也刻满了壁画,只是这大半年来他一心修炼左侧石室图案,那边未做理会。此时神通即成,若能攀上那峭壁,就要尽快去护着二位小姐周全。至于其它神通,虽然不能继续修炼,也顾不得那些了。
这处石洞位于瀑布之后,那瀑布落下后在谷中形成方圆十丈的潭水。瀑布川流不息,潭水却始终那么大,不知流往了哪里。出了洞口,在峭壁下仰望,上面仍旧雾气缭绕,如入云端。犹记得当初任风将他踹落悬崖时那狰狞的面孔,如今崖上的荒岛中只剩下他和二位小姐,她们会不会安然无恙?陶元忙呸呸两口唾液,暗骂自己不该有这些不妙的想法。
当初曹家的商船在海上遇难,那么多人都淹死了,唯独他四人侥幸存活下来,二位小姐福大命大,不应轻易就被任风所害。想到这里,他又哼了声,心道:“当初任风还不叫任风,只叫二狗子,是大小姐问他名姓时他自己说叫任风。”当初他也不叫陶元,只有个阿元的称呼,也是大小姐见这岛上桃花繁茂,说如桃花源记般的境界,便赐他个陶姓。
昨日情景犹在,可如今……陶元长叹口气,默运神功片刻,抓着峭壁垂下来的粗大藤蔓往上攀爬。约有一个时辰,头顶仍是云雾一片,再往下看,不禁吓了跳。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爬了近百丈高,下面那寒潭此时如铜镜般大小。他将藤蔓打了个结,坐在上面休息片刻,自觉剩下的力气怕是难到尽头,终究叹口气,又小心翼翼的退回崖下。
以为希望在即,还是功败垂成,这份失落让他更为恼火,便回到石洞,搬出坛不知谁放在这里的酒,边喝边想心事。
他与任风同为曹府奴仆,十二三岁时被曹老爷选为商船舵手。这艘商船常年飘荡海上,舵手们的一生自也埋没在那暗无天日的底舱之中,如同牲口般为曹家卖力,直至老死、病死或被监工打死。数年光景下来,即便是个少年,也早磨得没了灵性,陶元整个人木呆呆的,只等着死的那天到来。
直到有一天,随曹老爷出海的二位小姐闲着无聊,叫监工陪着来底舱看稀奇。当两个如花少女自楼梯上缓缓下来时,底舱这些牲口都露出了惊艳、痴傻、甚至是癫狂的神情,二小姐曹玉年幼单纯,大小姐曹华却是正当妙龄,生的如花娇艳。这是陶元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美丽、圣洁、高贵的存在。那一刻,他暗淡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光芒,麻木的心神也第一次有了期望。只是二位小姐因害怕又厌恶这下面的气息,只待了一会便急匆匆离开,陶元以为从此后再也见不着她了。直到这商船遇见了前所未有的风暴,狂涛骇浪中侧翻海上,只有他和任风侥幸漂到这海岛,任风还道从此后自由自在,再也无人管束,便在当天就又遇见同时飘落岛上的二位小姐。
虽然又成了侍候她俩的奴仆,任风也觉开心,私下里曾对陶元说道:“这岛上风光秀丽,你娶了大小姐,我纳二小姐为妻,咱们就在这自由自在的打猎种田,快活到老,岂不美哉?”陶元对大小姐不敢有一丝亵渎,闻言叹道:“小姐天仙般的人物,我、我能在旁侍候着就心满意足了。”任风大笑道:“岛上只剩下咱四人,她两个便是天仙也得跟了咱这对癞蛤蟆,难道要在岛上守寡一辈子?再者离了咱,就凭这俩千金,能不饿死都算她本事。”
后来他们在这悬崖上的瀑布旁发现了处无人院落,破旧的篱笆院内建有三座房屋,其内除有刀剑箭矢和竹简书画外,还存有各种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正房客厅当中悬挂一副数十片竹板拼成的画作,画中一男一女,刀剑相交,含笑相视,大小姐自卧室找来的竹简上得知这二人身份来历,那男的叫沈浪,女子名为南宫雪,分别是破浪功与梅雪神功的传人。俩人本有世仇,却相爱相杀,最终来至这荒岛上结为夫妻,恩爱终老。竹简上还说俩人生了对儿子,也不知后来去了哪里。
在这院落不远处另有片虽然荒芜,仍旧生有茄子、黄瓜等作物的田园。四人从此有了住所,吃喝也有了着落。
这天出外狩猎,任风以弓箭射中只鹿。那鹿一时未死,撒腿跑到瀑布悬崖处才失血过多而亡。当时他心情还不错,笑道:“它死在这里最好,省的拖拽,且挨着瀑布容易扒皮清理。大小姐,你那刀借我一用。”原来他们发现的那对刀剑皆归了两位小姐手里,此时他借刀倒也在情理之中,曹华却不大信任他,犹豫下将刀交给陶元,说道:“阿元,你来扒皮吧。”
任风登时不悦,嘿嘿冷笑着:“二位小姐好似对我有些多心。”曹玉哼道:“我看你这奴才脑后有反骨……”曹华扯着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曹玉仍道:“若刀剑都给了你,不定你会做出什么来,要说我曹家待你俩也不薄……”话未说完,被任风厉声打断:“待我俩不薄?阿元,你跟二小姐说说,曾经咱们在曹家过的是什么日子?”陶元正自扒鹿皮,闻言停下刀,默不作声。以前的日子有多苦他自然知晓,这些日子在这荒岛上逍遥自在,回想当初,那简直如地狱一般,但这些与小姐们说又有何用?
任风见他不说话,自己说道:“曹家将我们关在暗无天日的舱底,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划桨,你道我们吃的都是什么?舱底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是病死多少是被你曹家扔进海里喂鱼?”他越说越大声:“我两个受尽你曹家欺凌,如今没想报仇,还想着怎生照顾你俩。可你们倒好,仍对我有所怀疑。实话和你们说了,今时不比往日,肯照顾你姐俩那是我们好心,若当真不管不顾,你俩又奈我何?”
二位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曹华叫了声:“阿元!”陶元早就听不惯任风所言,听得大小姐召唤,立马拎刀拦在他面前。任风沉脸道:“你想对我动刀不成?”陶元尴尬道:“我只想你对二位小姐客气些。”任风嘿嘿冷笑,后退几步,到了悬崖边,回头往崖下看了看,忽然道:“是老爷!”三人闻言大惊,忙跟着跑过去看,但见崖下雾气腾腾,哪有什么人影?陶元正要转头询问,正见任风面目狰狞,一脚踹在他后背,叫了声:“滚你的去吧!”他便如断线的纸鸳,直坠悬崖。亏得许多藤蔓兜住,又有下面寒潭受力才没摔死,又发现那山洞,有了如今的成就。
这海岛四季如春,他也不知在下面呆了多久。这次以为神功初成,能爬上去寻着二位小姐,终究还是未成功。
这左侧石室三面皆有壁画,左右两侧所刻小人分别是赤手空拳和持刀的姿势,唯有当中十二个小人最为古怪,动作虽少,身上却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线条。陶元无意间心神随着线条运行,不知不觉力大无穷起来,便以为自己练成了传闻中神仙才会的神通。可现在看来,单炼成那十二个小人的功夫还是不行,需得继续修炼,才有望攀上峭壁。所幸自大小姐手中借来的宝刀也随他一同落下,倒不至于练那持刀小人的姿势时没了家伙。
自此后,他白天攀爬一段峭壁便用那粗壮藤蔓结成一段绳床,好为以后攀爬时做中途休息缓力之用,晚上则勤加修炼。这天他将左侧石室壁画尽都修炼贯通后,终于爬到了悬崖尽头。此时虽已累的筋疲力尽,但依神通法门调息片刻,便恢复了些力气。认定方向,往那处院落行去。穿林踏草,还未走出三里地,忽闻右侧树林中传出细微呻吟声来。若是往常,这般声音他也不定听见,但此刻神通初成,耳聪目明,声虽细微,也可听闻。
陶元吓了一跳,以为是二位小姐所发,寻声到了近前,发现一人窝在草丛里一动不动,非是曹家小姐,却是将他踹落悬崖的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