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天高云淡,草树尚未枯黄,蟋蟀、蝈蝈不住的叫着,这小路弯弯曲曲也不知通往哪里。陶元与那酒鬼走有一刻钟,只听他哼着小曲,不知在哪摘了根草叼在嘴里,怡然自得的漫步而行,全然没有着急样子,当先问道:“前辈,您方才用的可是破浪掌?”那酒鬼才将草从嘴里拿下,咧嘴笑道:“忍不住了?是不是心里好多疑问?我先问你,你从哪学的破浪功?”
陶元原以为他与自己一样,也是在海岛学来的破浪功,看他功力如此深厚,估计多年以前,比自己还早一步到过海岛,那他也应知道自己在哪学的,又何来此问?便嚅嗫不答。那酒鬼哼的声:“南宫家要知道这秘密,你们不说,我沈家要知道也不行么?”陶元愕然道:“前辈和沈浪……”酒鬼道:“那是我祖上,否则你道我哪里学的破浪功?”
如此一来,心中疑窦便尽皆解开。犹记得当初曹华读海岛上的竹简时,曾说沈浪两位后人离开了海岛,不知去向。原来果真平安到了中原,在此传宗接代,只是为何江湖上没流传他们的事迹?酒鬼瞥眼见他仍旧不发一言,嘿嘿冷笑道:“这秘密与我沈家干系重大,便是我祖训不许参合武林中事,我又从不滥杀无辜,但为了沈家着想,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从你嘴里问出来了。”
陶元忙道:“前辈即问,晚辈不敢隐瞒。晚辈与任风是在海岛瀑布下面学来的破浪功与梅雪神功。”他这话是深思熟虑后说出的。即告诉了他神功所在,却又没说海岛位置。他若不是沈家人,便知道神功在瀑布下,也不知海岛在哪里,若真是沈家人,岂会不知海岛所在?便听那酒鬼奇道:“瀑布下有武功秘籍?这事怎么我都不知?”在那皱着眉头苦心思索,再不说话了。
陶元也不打扰他思考,就这么跟他走着,又过半个时辰,眼前不远现出座县城。酒鬼停下脚步,面色凝重道:“小子,我看你人不错,姑且信你的话。我便也跟你透个底,我沈家秉持祖训,虽然历代习武,却从不参合武林中事,只在这祝阳镇里行医为生。你随我回家后就老老实实的,要有什么多余举动,休怪我翻脸无情,一掌要了你小命。”陶元见他眼神如刀,不敢直视,忙道:“是、是。”酒鬼嗯了声,将手在脸庞一扯,赫然将面皮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真容。原来他戴了层人皮面具,难怪看着有些古怪。这时显出真容,只见他剑眉星目,虽然年近四十,仍旧英气勃发,年轻时不定凭此迷倒过多少女性。
酒鬼见陶元看得呆了,咧嘴笑道:“咋?想嫁给我啊。”陶元脸一红,挠了挠头,问道:“那前辈到底叫什么?”酒鬼道:“我叫沈来兮,人都叫我沈大夫,关于我会武功的事可千万别给我说漏了,否则我随时将你毙于掌下。”陶元见他又开始板脸,连跌声道是,随他入了县城。
想是沈来兮在县城颇有人缘,一进来就不时有人与他打着招呼,更有妇女寒暄之余还偷抛媚眼,沈来兮来者不拒,只要是有些姿色的便也跟着多开两句玩笑,若是姿色一般甚或面貌丑陋的,便立马敬而远之。
不觉穿街绕巷,来到一处药房,尚未入内,就从中跑出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同样的俊美,叫道:“爹,你干嘛去了?赵阿姨说她小腹疼,在这等你很久了。孩儿说给她开服药吧,她却高低要等您回来。”就听里面一妇人娇嫩嫩呻吟道:“哎呦,沈大哥你回来啦,可让妹妹久等。”沈来兮便干咳两声,正色道:“啊,我今个来客了。”说着带着陶元迈入药房。就见旁了椅子上坐着个面容姣好、故作病态的少妇,见了沈来兮,在那又喜又装可怜似的,也不知是真病假病,就捂着肚子连连喊疼,得亏看到陶元这生人面孔,才稍微收敛了些。
沈来兮老脸微红,负手道:“我这来客了,今个没空。前两天不给你开那药了么?你暂且照那个吃就成。还不行的话,过两天再来。”那少妇呃呃连声,看了看陶元,松开了捂着肚子的手,好似也没那么疼了,起身道:“那、那好吧,那我过阵子再来。”沈来兮道:“好、好。”送她出了门,趁儿子不注意,竟随手捏了她屁股蛋子下,那少妇原本有些失落,这才眉开眼笑,小声道:“坏蛋。”扭扭哒哒的走了,只把陶元看的目瞪口呆。
沈来兮问他儿子:“你哥呢?”那少年道:“爹,我是老大,我弟在院里整理药材呢。”沈来兮呃了下,对陶元道:“跟我来。”带着他从后门来到内院,就见和药房那少年生的一模一样的个少年正在院里忙着,见沈来兮到来,叫声:“爹。”就不住打量陶元。
沈来兮道:“乖,叫陶大哥。”那少年便老老实实叫了声,陶元寻思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呢么,也只好应了下来。沈来兮道:“你去外面玩去吧,我要跟你陶大哥说些事。”那少年应了声,跑了出去,沈来兮带陶元进了客厅,说道:“没啥好招待的,你随便坐吧。”陶元屁股沾边的坐在客座上,沈来兮转身进了里屋,片刻后手里捏着本册子走了出来,道:“我看你好似不大信我是沈家后人,那,这是我家族谱,你看了这个总该信了吧。”陶元接了过来,将册子打开,但见上面都是字,连个图画也没有,只好道:“前辈,我不认字。”沈来兮愕然半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把陶元笑的老脸透红,才道:“你不认字怎么练的我家武功?难道只照着图形?”陶元嗯了声:“正是。”沈来兮呆了呆,半晌后自言自语道:“也是,我沈家破浪门武功注重意会,虽有寥寥几行文字注解,不过是为了习武者方便明了,你能凭着图形修成破浪功,看来有些天赋啊。来,你给我练练学来的功夫,我看看你练成什么样了。”
陶元心想练也没啥,便起身将破浪掌从头到尾打了一遍,沈来兮越看眉头挑的越厉害,终究忍不住道:“好了、好了,别练了,你这练得啥玩意?那招波翻浪涌的内劲是那么发的么?像你这样,虽能伤敌,但没觉得也伤自身么?那武当蒋云田说的动而轻意,重阳而轻阴的话你没明白么?似你这样以外力引丹田之气,力道是猛了,但内劲过于刚猛,不说若打不中敌人,连回调内力防守的机会也无,便是打中敌人也自伤元气啊。”
原来他一直叫三叠掌的招式原名叫作波翻浪涌,果然他每次用完这招都觉小腹有些不舒服,原来是运劲法门不对了。当初他只凭着图形所刻线条自行摸索运劲之法,虽然也像模像样的使了出来,看来终究是没练对,忙抱拳恭敬道:“请沈前辈指点。”沈来兮道:“内劲要发于丹田而显于外,丹田为内气根基,不可全然发出。”说着将波翻浪涌运劲法门一一道出,陶元这才第一次知道破浪功真正的练法,顿时茅塞顿开,欣喜至极,又问其它招式法门,沈来兮哼道:“是我问你话来了还是你问我话来了?”
陶元这时再不怀疑他的身份,想了想,将海岛学武经历娓娓道出,说着说着,干脆将自己回到中原后各种际遇也一股脑说了出来,好似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说到最后,委屈道:“他们冤枉我,我没对不起大小姐。”沈来兮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说道:“我看任风说的没错,你那大小姐就是对不起你。再不说你这点委屈和我祖上比起来算个屁?男子汉大丈夫,要果断勇敢,要有自尊,你大小姐怀疑你,你不搭理她不就得了?非得求她谅解?你奶奶的。”
陶元愕然看着他,虽不喜他说的话,也不敢顶嘴。沈来兮不耐烦道:“好了,你再把看到的图形都给我画出来,我看看和我家传武功有无出入。”陶元又尴尬的握起笔画起破浪功与梅雪神功图形。他没写字作画天赋,如此直画到晚上,也算有了以前给曹华画过的经验,这才将破浪门内功画完。
沈来兮看他冒了一脑门汗,更是大摇其头,说道:“好了,先吃饭吧,剩下的明个再画。”陶元随他来到客厅入座,一会他那双胞胎儿子也并肩回来,先叫了声陶大哥,再乖乖的坐在父亲一旁。片刻有个老妇人端着饭菜上桌,道:“少爷请吃吧。”沈来兮嗯了声,给陶元介绍道:“这是任姨,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陶元叫了声任姨,那老妇人笑道:“你们吃,我先下去了。”沈来兮又介绍他俩儿子,道:“这是老大茂林,这是老二修竹。”就听那俩孩子道:“爹,我是老大。”“爹,我是老二。”沈来兮颇为尴尬,道:“好、好,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