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附近平皋千里,无崇山峻岭,少洪流巨浸,而赵佶认为帝王或神灵皆非形胜不居,始建艮岳。
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日积月累,历四年,方初成。
整个艮岳以南北两山为主体,两山都向东西伸展,并折而相向环拱,构成了众山环列,中间平芜的形势。
北山稍稍偏东,名万岁山,山周十里余,最高一峰达九十步。
赵鼎便领着两千余人,在此山峰驻守。
所谓站的高,看得远,见赵桓投降,上下都不淡定了。
范琼道:“相公,太子即降,我等两千余人,实不足守,不如也降了吧。”
赵鼎冷笑,道:“猬集在此,都是参与了决河的,即便投降,可能活命?”
说完,赵鼎盘膝而坐,一副万物不萦于怀的模样。
范琼恨恨地一跺脚,不知说什么好。
赵鼎刚直果断,早有死志,范琼却不想就此送命。
好悔啊!
早知如此,就不护着赵鼎突围,而是进入皇城。
想赵桓等人投降,明朝定然是允诺了饶他们一命,不然肯定拼死一搏。
没奈何,明军已经开始封锁周边,想有所行动也不能。
“根据俘虏交代,这部宋军两千余人,因走的急,未曾携带床弩等器械,灭之不难。”
听了朱武的陈述,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即如此,且围起来饿他两天,再行进攻!”
于是,万余明军,把这座人工土山围的水泄不通。
也许这些人带有干粮,然而山上无水,三五天下来,饿也饿死他们了。
“上面的,都是决河的帮凶,不接受投降!”方天定补充道。
众人记下。
本来赵桓等人投降苟活,大家就很不爽,只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忍耐。
山上的两千余人,可与大局没什么关系,正好用来发泄。
随着太阳愈加炽烈,山上的人受不了了。
就那点地方,可不够两千人乘凉的。
“指挥使,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啊!”有偏将叫道。
范琼毕竟是出身军伍的,如何不知道等下去就是等死。
缺粮无水,被困个三五天,必死无疑。
“挑两个人下去,言我等投降,只要给条活路。”
说完,范琼看了眼赵鼎,却发现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很快,两个军兵向下走去。
“准备!”栾廷玉大喝道。
弓弩手们立刻开弦搭箭,瞄准走下来的两个宋兵。
栾廷玉了不自觉摸了摸光头,等待两人进入射程内。
索超的一把火,虽然没能烧死栾廷玉,却也把他烧的皮开肉绽、须发皆无。
还未接近,两兵便叫道:“我等愿降”
“放!”栾廷玉大喝。
咻咻咻
箭如雨下,把两人射成了刺猬。
“妈的,这是铁了心赶尽杀绝啊!”范琼骂道。
沉默片刻,范琼看向赵鼎,道:“留守,我意领人向下冲杀,好突出重围,你意下如何?”
赵鼎睁开眼,道:“国都失守,安得无人殉葬?
尔等有所打算,自去便是,不必顾虑于我。”
范琼道:“留守,事到如今,何不放手一搏?”
赵鼎摇摇头,笑道:“我与东京最高处安坐,看着满地的民脂民膏,始觉得我朝败的不冤。
当初,艮岳始建,直臣无不劝谏,然陛下不听。
江南不堪酷逼,方腊趁势而起,至今取国朝而代之。
如今,我死于此,也算了结这段因果,符合天意。”
赵鼎说的乱七八糟,范琼其实没听太明白。
不过,若非赵佶修建艮岳这个大花园,哪怕方腊想反,也不可能闹的太大。
说到底,赵宋灭亡,还是自己作的。
没有花石纲的压迫,普通百姓不会如此支持方腊,起码不会大范围支持。
拱了拱手,范琼转身召集全军。
形势很明了,明军不接受投降,只要赶尽杀绝,不趁着还有力气拼命,只能等死。
即如此,拼一拼吧。
能突围,活下去,不然死了算逑。
不一刻,两千人各自鼓起士气,向下冲去。
“弩炮!”
大喝中,黑点腾空。
轰隆隆
蜿蜒曲折的山道,点缀其中的亭台楼阁,妖娆的花草树木,立刻被淹没在硝烟里。
范琼很幸运,穿过硝烟冲了出来。
两千人,剩余两百不到。
吴革提刀上前,大喝道:“范琼,速来受死!”
范琼当然认识这个曾经的手下,并不敢应战。
看到吴革身边的小年轻,范琼提刀冲了过去。
看贼将冲向自己,岳飞笑了。
本来他想让吴革获得这个功劳的,却不想功劳非要往自己怀里钻,那就不能向外推了。
只一枪,岳飞刺范琼于地上。
吴革赶上,一刀枭首。
岳飞并不在意,只道:“兄弟,随我杀!”
“杀!”
呼喝中,五百余明军对着冲杀而去。
历天闰、袁朗、栾廷玉、岳飞、吴革五个打头,其余跟上。
瞬间,宋兵被杀了个精光。
弩炮停顿,五百兵顺着山道向上搜索。
白玉台阶上,血红的瀑布哗啦啦流淌着,昔日美景,尽数化为废墟,与残肢断臂混杂一处。
沿阶而上,见到的完整的尸体各补上一刀,绝对不留一个活口。
那些跪地投降的,直接刀砍枪刺,杀于当地。
到了山顶,只见赵鼎仍旧盘膝而坐。
爆炸与厮杀,未让他有半点动摇。
岳飞仔细看了,道:“死了,服毒自杀!”
嘴角、鼻孔有黑色血迹,手边有一只小瓷瓶,妥妥的服毒自杀。
仔细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遗书等物。
这个南宋四名臣之一,南宋诸贤相之首,以自己的性命,见证了开封的陷落。
赵鼎身死,其部全灭,开封进入明手。
赵宋都城,彻底失落。
泗阳、宿迁会战,是明宋攻防转换的节点。
虽然明军已经占据大势,然而并不明显,起码只有聪明的人才看的出来。
从今天起,再不会有人认为赵宋能翻盘了。
从秦起,未见有国都失守而能反攻倒算者,至多偏居一隅、苟延残喘。
以明宋双方的差距,赵佶想苟也苟不了多久。
洛阳距离开封不过三百余里,又无险可守,说不得,赵跑跑又要撒开脚丫子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