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十余丈，尽皆为白羽覆盖，好似秋日时分白茫茫的芦苇。

微风拂过，白羽微微摇摆，煞是壮观。

一圈凸起，那里是被击杀的党项或者契丹兵。

明军尽皆持兵立正，肃穆地看着中间。

那里，徐统和郝思文背靠背，仍然挺立不倒。

他们的旁边，还有六个豪杰。

白羽遮盖之下，英姿依旧。

“敬礼！”

方天定立正，行礼。

唰

所有军兵尽皆行礼。

八人牺牲的过程，众人全部看在眼里，皆是佩服不已。

“把他们收拾整齐，带回应天安葬。”军礼毕，方天定淡淡地说道。

“是！”

滕戣领命，带人伐木打造棺材去了。

其实，徐统与郝思文相依而亡，方天定心中是颇有感慨的。

原轨迹中，宋江征讨江南方腊时，第一战便是攻打润州。

当时润州主帅乃是吕师囊，麾下有江南十二神。

徐统便是其中之一，人称“六丁神”。官拜润州统制官。

宋江假扮陈家父子献粮，诈开了城门，润州城破，乱战中，徐统被郝思文用箭射杀。

郝思文投降方明，两人却死在了一起，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陛下！”陈朕鹏走来，道：“我等审讯了俘虏，已经确认了此间军兵人数。”

“杀了多少？”方天定问道。

“七八万吧。”陈朕鹏道：“原来，耶律大石并李仁爱领兵十万，藏于此山中，是为了与我等打游击战。

前日偷袭李应部辎重队，被火药火油爆炸波及了万余人，此间剩余八万多。

昨日轰炸中，十之八九死亡，经过清点，仅剩余不足八千。”

“陛下！”张卫国怒气冲冲地走来。

作为神机营都指挥使，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张卫国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此时见到他如此暴躁，让众人十分好奇。

方天定问道：“何事如此焦躁？”

“陛下，发现了村民遗骸”

话未说完，张卫国通红的眼睛里，已经积蓄了泪水。

“带我去看！”方天定淡淡地说道。

大体上，方天定也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果然到了地方，只见二百余尸体遍布满地，都已经拆解开来，骨肉分离。

也是巧，这地方未被炮火洗礼，大多保持完整。

骨肉旁边，散乱着锅灶柴禾。

其中一些锅里，已经加了肉进去。

见状，众人不禁握紧了拳头。

都是久惯战阵的，尸山血海见得多了，如此血腥的场景其实不怕。

然而，这是屠宰人的现场！

同类相残相食好吧，女真人不会把汉人当做同类，只当作两脚羊，汉人也只会把女真人当做两只脚的野兽。

所以，女真以人为食，着实不奇怪。

然而，物伤其类，伤心是难免的。

“传令，监押俘虏，把所有完整的头颅斩下，于会宁府外修建京观，耶律大石与李仁爱位居最上。

再告诉会宁府城内，三天内不降，尽屠之！”方天定又令道。

“是！”众人应下。

没有人置疑屠城令会否增加城内守军的抵抗意志。

以女真人的野蛮和强悍，十有八九是负隅顽抗到底的结果。

所以，屠城令并不会对最终结果产生多少影响。

而且，都是同仇敌忾的时候，也没人想到这一茬。

“爹”

惨叫中，一中年男子跪倒在地，捧着李谷的头颅嚎啕大哭。

“娃啊”

“媳妇”

还有两人，同样是嚎啕大哭。

“来人，帮着他们收拾村民遗骸，能分拣开的，各自安葬，不能的，集中安葬，竖碑记录此事。”方天定说道。

众多军兵分开，伐木打制棺材，挖坑备用。

不止村民，那么多党项人契丹人也要埋了。

当然，蛮族都是堆积一起，胡乱埋了。

且挖坑填土扔尸体，都是由俘虏完成。

哭了半晌，李谷的儿子哽咽道：“陛下恕罪，我父为了救下全村父老，不得不诱骗徐统将军几人至此”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让他过去吧。”安慰了一句，方天定又问道：“李大，此村毁灭，尔三人有何打算？”

“如今家园已毁，我等也无处可去，听凭陛下安排。”李大道。

李大就是李谷的儿子，他三人是耶律大石询问下落的那三个。

原来，李谷发现村寨暴露，蛮兵即将进来，连忙把李大三人支了出去。

这三人是经常攀援绝谷的，轻易走脱，其他人却被一网打尽。

出了村子，李大听从李谷的安排，凭着对地势地形的熟悉，避开了耶律大石安安插在山林间的耳目，到了山外找到了滕戣部。

恰好方天定领军到达，确认无误后，便随之进了山。

因为有向导，一路顺利避开了契丹党项耳目，到了村周绝壁上。

接下来，自然不用多说。

说起来，李谷真的是可怜可悲。

为了保全一村二百余口性命，不惜违背良心卖了徐统，然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安排了儿子去通知明军此间的消息。

只能说，战乱之中，最痛苦最无奈的，便是这等势单力薄的小民。

思量后，方天定道：“今有义民李大、王龙、赵三三人，甘冒风险，通报契丹人消息，助我军轻易剿灭蛮兵八万有余，功莫大焉。

钦命，册封李大为县子，王龙、赵三各为乡男，有司择地安置，妥当照顾。

另，遗民李谷被逼无奈，出卖将军徐统等人，事出有因，不予追究。”

“多谢陛下！”三人谢恩。

王龙磕头，道：“陛下容禀，小民有话要说。”

“可。”方天定应下。

“当初还是契丹人当朝时，我等能够自由行走，小人曾在周遭游走，五百余里范围地势，大略知晓，小人愿意从军，以为大军向导。”王龙道。

“善，我军确需向导，正好有你的用武之地。”方天定赞道。

“陛下！”

急呼中，徐宁等人急忙奔来。

只见四个军兵，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徐宁道：“我等于一处偏僻山谷中发现了徐统余部，只有黑风一人，埋在尸堆之下，侥幸生还。”

看黑风身上大大小小二三十处伤口，便可知战况的激烈。

方天定叹道：“徐统追敌心切，误入山中，致使千余阵亡，实乃教训，然若非其轻敌冒进，我等如何能够击杀辽帝西夏帝并十万敌军？过不掩功，功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