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城内支援退却,雨花台上守军士气立刻回落。
若是城内支援不出,这些做好身死准备的士卒也无所谓。
可是看到的希望又落了空,打击尤其巨大。
士气低落,投降者便络绎不绝。
一刻钟后,雨花台上厮杀落幕。
杜壆和厉天闰双并杨沂中,方天定拦着归途,即使如此,杨沂中仍然奋力拼斗。
方天定喝道:“杨沂中,想恢复杨家荣光乎!”
杨沂中眼睛通红,瞪了方天定一眼,却没有说话。
方天定继续道:“当今,你杨家子孙有名者,不过你与杨志。
杨志随从梁山招安,然而清白不在,注定难登高位,杨家荣光,只在你一人身上。
你若是死在此处,杨家没落必成定局,杨家将的风采,也会成为绝响。”
听到这话,杨沂中手上动作慢了一慢。
杜壆抓住机会,一下子拨开他的铁枪,随后欺身而上,与厉天闰一左一右傍住杨沂中,卸了他的铁枪。
杨沂中不能挣脱,怒喝道:“无耻奸贼,以言语惑乱我心,岂是好汉所为。”
方天定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且,我说的可有半句虚假?”
没有半句虚假。
杨业绝食明志,追赠太尉、大同军节度,始有杨家将。
青面兽杨志中了武举,可惜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被迫上了梁山。
这样的人,撑死也就一个统制官,相等高位,千难万难。
在没有其它出色人才的情况下,恢复杨门,只在杨沂中一人身上。
杨沂中冷笑,道:“难道投了你,便可以恢复杨门?”
方天定回道:“我军即将全取东南,大江天险在手,势力已成。
当今天下,经济重心已然南移,我军所在,便是天下膏腴之地。
你为统兵大将,不会不知道经济之重要性。
再则,我军战斗力你也看在眼中,能不能全取天下,想必你也有数。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占据天下,我便代表了正统。
你迷途知返,后世自然好评如潮,立下足够功勋,超越杨令公也是等闲。
即如此,投效我军有何不可?”
杨沂中闻言,情知有理,却坳不过心中忠义,只是垂首不语。
方天定知道他需要些时间来接受现实,也不逼迫,让士卒带他下去。
杨沂中没有反抗,跟着士卒回营。
庞万春请示道:“大郎,雨花台已下,是否立刻攻城?”
方天定颌首,道:“立刻架设弩砲,轰击城头!”
付出三千伤亡,拼死拼活拿下雨花台,便是为了压制城头守军。
此刻地理在手,当然要充分利用。
庞万春立刻指挥弩砲手们送弩砲上山,准备攻城。
只是搬运安放弩砲、运输弹药、设立防线等,事物繁杂,非一时半刻可以完成的。
雨花台失守,江宁城内,大小官员齐聚府衙,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半刻钟,卢襄睁开了双眼,道:“诸位,义军势大难治,朝廷又无一兵一卒支援,我欲开城请降。”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
投降自然是可以的,可这样红果果地说出来,真的好么?
当然是不好的,简直一点节操都没有。
只是没人反对。
义军厉害,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城中出战两次,虽然有些战果,却接连损失统兵大将,导致城内有兵无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指望那些朝廷任命的置制使、防御使、县尉等人?呵呵!
他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打仗嘛,是八窍通了七窍。
看到没人反对,卢襄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大家顾虑,左右不过是义军清算,会有性命之忧。
现今城池在手,我等可以此为条件,与义军首领谈一谈。”
全场继续默然。
过了片刻,有人说道:“相公,可否让我等离开东南。”
卢襄说道:“大家底细我也略知一二,小恶不少,却也没有必死之人,想必义军不会留难。
愿意留下的,且在堂内安坐,要离开的,各自回家收拾。”
不一刻,走了一半人。
卢襄也不以为意,道:“来人,请陈壮士。”
陈泰被五花大绑的带到堂上。
卢襄故作震怒,喝道:“我让尔等礼请陈壮士,何故没有去了束缚?”
兵卒连连告罪,给陈泰松了绑。
陈泰活动了筋骨,说道:“狗官,要杀便杀,老爷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休的惺惺作态,还指望老爷投降么。”
卢襄笑道:“壮士误会了,其实不是要壮士投降,而是我等要请降。”
陈泰愕然。
这弯拐的太急,差点就翻车了。
被关了这么些天,陈泰虽然没被虐待,也不知道局势。
他以为这次被提审,不被处死也会被拷打,却没想到城内居然要投降。
卢襄继续说道:“我等仰慕义军久矣,只是身负赵宋重任,不敢不做抵抗。
如今局势明朗,再做抵抗只是徒增伤亡,何苦来哉。
因此,我欲放归壮士,代为传达我等意思。”
陈泰正觉得颜面全无,听到能白得一桩功劳,如何能不同意。
略做思忖,陈泰说道:“即如此,知州有何要求,且请提出,我自向上汇报。”
条件并不复杂,只是赦免各官罪行,并保留个人财产,想要离开的,礼送出境,留下的也别为难。
条件虽然简单,陈泰却也没有大包大揽,只是说要去汇报。
卢襄欣然同意,给陈泰换了一身新衣服,又送了一盘金银,着人送他出城。
看到城内有人出来,探哨的厉天闰立刻令人前去查看。
陈泰眼尖,远远叫道:“历家兄弟,我是陈泰啊。”
厉天闰接住,听说了城内请降的事,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他去见了方天定。
“师父,城内官员惊惧,都要投降,我看不似作伪。”
听了陈泰汇报,方天定陷入了沉思。
义军是有能力打下江宁的,这毋庸置疑。
只是可能要付出三四千伤亡,耽误一二十天时间。
如若受降,只要损失一些缴获,粗略估计,大概有两百万贯的样子。
当然是值得的。
没钱当然舍不得,有钱了,一二百万贯完全不用在乎。
方天定道:“如果真要投降,他说的条件都可以答应。
只是田地要收回,这是我军根本政策,不容动摇,金银等钱财,自可以保留,大宗粮食却要充公。
另外,投降不是开城门,而是城内守军出城放下武器,让我军接管城池。”
陈泰一一记在心里,确认无误后,重新回到城里去。
收到回复,卢襄等人也松了口气。
性命无忧,钱财不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卢襄渴求的绝不止这些。
历史上,靖康之耻后,卢襄因抗敌不力贬谪,因推册张邦昌建伪政府,建炎初贬谪衡州。
他推册张邦昌,显然是为了个人的权势打算。
此刻占据江宁,自然免不了要待价而沽,想以此作为进身之资。
陈泰复又回转大营汇报。
方天定没有思考太久,许了卢襄一个江宁府伊的职位。
这家伙虽然节操碎了一地,然而精通文学,能力也不错,当个江宁府尹还是没问题的。
也不怕他把事情搞砸了,首都的府尹,虽然品级不低,却也是受气包,正合适卢襄这样没节操的。
来回通报中,一应细节商量妥当。
第二天,江宁城门打开,守军依次出门,放下武器后在指定地点集合。
卢襄等人各自绑缚自己,携带官印、户籍账册等出城。
卢襄带头拜倒在方腊面前,道:“罪臣卢襄,抗拒天师,死罪死罪。”
方腊哈哈一笑,喝令左右给卢襄等人去了束缚,又亲自扶起,道:“卢知州迷途知返,免了许多杀戮,善莫大焉。”
这么快打下江宁府,方腊真的是喜出望外。
江宁拿下,战略计划全部实现,接下来自然是登基称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