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战场厮杀,死伤难免,也别太过介怀了。”
因为张青孙二娘阵亡,武松很是郁郁不乐,鲁智深便同杨志前来安慰。
这不是第一次了,施恩阵亡时,两人便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没办法,武松最看重情义,轻易难以释怀。
听了鲁智深的话,武松只是沉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真的是伤。
杨志见劝不动,便转了话头,道:“也不知林教头境况如何。”
听到林冲,鲁智深也豁达不起来了,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
杨志见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头领”
愁闷间,鲁智深的一个亲随闯将进来,道:“林教头到了大营门外,要见三位头领。”
林冲并不知道三人都在,其实只要见鲁智深的,好在这亲随聪明伶俐,一下兜圆了。
鲁智深大喜,立刻蹦了起来,鞋也不穿,向外跑去。
因着鲁智深的关系,杨志和武松与林冲关系也不错,听到他回来,也都开心。
不一刻,三人到了营外。
林冲一身白衣,牵马挺立,并未携带兵器。
鲁智深见他精神很好,眼角带笑,放下心来,当即送上一个熊抱,拍着林冲后背,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冲道:“小弟惭愧,让兄长担心了。”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说甚鸟话,喝酒去。”
林冲拜下,道:“兄长见谅,小弟已经投了明朝,此来只为当面告别,这营,就不进了。”
鲁智深闻言,当即怔了。
正待询问详细,宋江已经闻讯赶来。
“我道空中喜鹊飞旋,原来是教头平安归来。”
人未到,声先至,宋江笑容满面,实在喜气洋洋。
林冲对了宋江行了一礼,道:“先锋见谅,小可贪生怕死,为求苟活,已经投了明朝。”
宋江笑容当即僵住,复又强笑道:“教头如何开得这般玩笑,却不寒了宋江的心。”
“非是玩笑,事实如此,小可此来,便是与兄弟告别的。”
宋江闻言,急了,道:“所幸教头平安归来,就留营中,方天定那厮又能如何?”
宋江还真不是吹牛逼,吃了一次亏后,大营连挖十三道壕沟,再想偷袭,天兵天将还差不多。
林冲主意已定,道:“先锋原谅则个,小可为了苟活,已经投明。
幸得方天定看重,允我回来告别,我却不能失信。”
宋江道:“教头为了脱困,虚与委蛇并无不妥,既已回营,如何还能再回罗之中。”
林冲不答,只是告罪。
宋江道:“那贼首方天定善于蛊惑人心,教头莫要轻信,只是留在营中,他又能如何?”
林冲还是告罪。
宋江火力全开,说大宋江山稳固,明贼迟早覆灭,投贼不智,又说助纣为虐不仁,罔顾君恩无礼,背弃结义誓言无信。
各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述厉害
把方天定与明国喷的体无完肤,顺便也把林冲教育了一番。
林冲听得焦躁,只是顾念往日情分,只是忍住,告罪要走。
宋江大急,怒道:“我等罪业深重,幸得朝廷宽宥,赋予重任,教头如何置兄弟义气于不顾,只要做一个无信无义的贼寇?”
林冲是梁山元老,本事又是高强,可谓脸面般的存在。
其存在,大约等同于赵匡胤之于赵宋的意义。
他要是投降,那就代表梁山要散伙了。
宋江如何能肯?
所以,见劝不动,宋江真的又气又急。
若不是还有一分理智,顾忌林冲的本事和诸将的反应,他真想喝令左右,把林冲强行留下。
这边,林冲真的恼火了。
说两句差不多就行了,叨哔叨半天有意思?
而且,你要卖弄嘴皮子就卖,凭什么无端进行人生攻击?
本来想给你留个面子,好聚好散,你却只是咄咄逼人,如此,别怪我不仁。
心思转过,林冲喝道:“宋江,休的废话,且听我一言。
各位兄弟在此,谁不知道我林冲的深仇大恨?
你倒好,生擒了高俅那厮,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把那贼厮放了,又置兄弟义气于何地?
从你放归高俅那一刻起,你我兄弟情义便已断绝,如何还有许多话说。”
宋江道:“我放高俅,也是为了兄弟们的前途,总不能一辈子做贼吧?”
“前途比义气重要?”林冲反问。
当然!
只是宋江不敢说,不然立刻散伙,各奔前程去了。
林冲又道:“想我等兄弟,兵多将广,智勇不缺,如何打不得天下?
你但凡有些胆气,学的方天定半点做派,我等也能成就一国,到时候,何人敢说我等是贼?”
宋江全然没想到,林冲这个千年小受居然爆发了,只惊的目瞪口呆,不能辩驳。
吴用见气氛变转,连忙打圆场,道:“教头切勿焦躁,小生自有话说。”
林冲道:“虽是情分已尽,终究兄弟一场,有话且说。”
吴用道:“教头投明,总有兄弟们战场厮杀之时,教头如何忍心。”
林冲道:“教授不必担心,我投明国,只要去杀高俅报仇,只要诸位不去高俅麾下,绝无与兄弟们照面的可能。”
吴用又道:“即如此,也该进营,容兄弟们置酒送别。”
这是缓兵之计。
他打算回了营,让众兄弟轮流劝酒,把林冲灌醉了。
如此,自然无法离开。
连续三五日,慢慢劝得林冲态度松动,再让宋江负荆请罪,必然让他回心转意。
只是林冲并不吃这套,道:“阵营两立,敌营难入,实不能进。”
林冲复又看向宋江,骂道:“若是你杀了高俅,我便是死了也甘心,如何会为了苟活报仇,另投他处?
扪心自问,晁天王若在,可会不顾兄弟义气,只顾自己前程,放了高俅那贼厮鸟?”
“你你你”宋江指着林冲,气的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啊噗嗤
宋江喷出一口老血,向后便倒。
这昏迷,轻车熟路,不假一丝勉强与虚假。
只是舌头疼。
好在有安道全留下的方子,也不怕有后遗症。
吴用看宋江昏迷,急忙接住,喝令兵卒抬回帅帐急救。
没了宋江,自然没人阻拦了。
阮小七立刻道:“林家哥哥,杀了高俅再回来哈。”
林冲笑着谢了。
其余人都上前去,与林冲告别。
直从太阳东出,说到烈日当头,方才散去。
鲁智深嘿嘿一笑,道:“兄弟,哥哥却不知道你的口舌如此厉害。”
林冲拜下,道:“兄长,我便回”
“莫急,我送你一程。”鲁智深打断道。
武松关心宋江,已经回营了,杨志陪着鲁智深,送林冲到了营外三里处。
林冲一拍脑袋,道:“被宋江一搅扰,差点忘记了好事。”
说完,他寻了树荫邀两人坐下,从马背上取了酒给两人。
鲁智深喝了一口,眼睛亮了,道:“如此好久,活该投效。”
林冲请两人喝了一回,道:“两位兄长,兵战凶危,多加小心,若有可能,明朝内相聚。”
听到这话,鲁智深知道林冲要走,便是好酒也不觉得香甜了。
终究是兄弟难舍。
鲁智深道:“兄弟且去,杀了高俅报与我知,让我也快活一回。”
“兄弟记得了。”林冲看向杨志,道:“制使且听我一言,若想光耀杨家门楣,明朝比赵宋更有希望,兄长详思。”
杨志沉思片刻,叹气不语。
话已说完,林冲对鲁智深拜了三拜,洒泪走了。
杨志看鲁智深只顾张望,劝道:“兄弟,林教头报仇有望,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鲁智深道:“并非担心,只是不舍,说不得,我等以后还要赖他拉一把呢。”
说完,拉着杨志,哈哈大笑回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