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水县内,北山镇。
因为这里可能沦为前线,镇中居民也走了大半。
或是走不了,或是不想走,或是认为宋军打不过来,镇中还剩下了三百余人。
此时,一只大军开了过来。
一共五千人,都是宋军制式皮甲、长矛、朴刀,却打着“明”字旗号。
看他们歪不斜扭的队列,拖刀拽枪的懒散模样,就可以知道这是没什么训练的。
队列中,马车车帘拉开,一个颇为精壮的公子跳了出来,吼道:“兄弟们,还有二十里就到涟水县了,加把劲,争取晚间进城。”
他是阳华,摩尼教前教首的孙子,他爹阳鼎是摩尼教副教首。
这只军队,是摩尼教高层拉扯出来的,名为护教保。
因为方腊起义的骨干,大多是摩尼教成员,所以建国后,方腊对摩尼教十分优待,给钱给粮不必多说,各种荣誉职衔更是不要钱的撒出去,便是封爵的也很不少。
对此,方天定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摩尼教内部元老太多,人数又众,功劳苦劳也不少,方天定哪怕贵为太子,对他们很看不上,也不得不忍让一二。
反正钱粮足够,封爵也都是虚爵,爱给就给。
反正,爵位封地,必须等方天定统一天下,且接掌皇位后才会进行。
想封地,必须得用战功说话。
这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心照不宣的规则了。
因此,那些教中元老们组织了一只军队,想着去刷一刷战功,以后也好混块封地。
一共三万人,两万五千去了南方,捏软柿子了。
这些人知道太子素来不喜教中人物,特意调拨了五千人来涟水,想好好表现一番。
都知道这里必然有苦战,高层其实没人想来,阳鼎运气不好,抽签抽到了这里,不得已把宝贝儿子派来了。
看到北山镇,阳华又叫道:“兄弟们,进去歇一歇,再行赶路。”
“多谢统制官体恤!”
“兄弟们,进镇凉快凉快!”
士气立马爆满,众兵纷纷扰扰地叫嚣着,撒开脚丫子向镇内冲去。
这些人都是闲汉泼皮,罪行不犯,滋扰不断,算不上社会毒瘤,确是社会渣渣无疑。
这次半被鼓动,半被胁迫,都投军来了前线。
只是说士气,其实是没有的。
大多数人也不想来,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又幻想着建功立业,便都来了。
他们被烈日晒了半晌,早就够够的,此时能够进入镇中,当然是兴奋不已。
不一刻,五千人进了镇子。
一什军兵来到一户人家前,什长喝道:“开门!”
无人应答。
这家人都离开,去往后方暂避了。
什长咣当踢开房门,道:“兄弟们,就在这里休息了。”
呼啦啦,十个人全部挤了进去。
什长伍长或椅或床,躺下休息,士卒翻箱倒柜,寻找钱财粮米,以求发财果腹。
只是空空如也,只有几件破衣服。
没奈何,骂骂咧咧地把破衣服垫在地上,草草躺下睡了。
又有一连人闯进一家酒店,都头把刀一拍,喝道:“好酒好菜都给爷端上来。”
店家看着黑压压的人,情知要亏血本,如何敢反驳?
吃饱了酒食,众军抬脚就要走。
店家撞起胆子拦住,陪着笑说道:“各位爷,鄙店本小利薄,实在赊欠不起。
且太子爷有言在先,军队有纪律,不得扰民”
砰,都头一刀鞘砸下,把店家打的头破血流,翻倒在地。
“太子?没有我等,哪来的太子?我等就要上前线杀宋贼去了,为的是甚?还不是为了尔等刁民生活无忧!”
都头抓着店家胸口提起来,喝道:“你说,我等拼命在即,吃你一顿酒食怎么了?”
“可是”
叭都头一脚飞出,又把店家踹倒在地,吼道:“可是个屁,兄弟们,砸了这家黑点,让这不开眼的见识见识我等威风。”
“是”
众兵丁抽刀掣枪,乒铃咣当一阵砸,把酒店砸了个稀巴烂。
不知这个店家欲哭无泪,凡是留在镇里的,都倒了大霉。
这是泼皮们情绪的集体爆发。
进入楚州之前,都有正军押解监督,因此这些人不敢放肆,都缩起头来做了乖宝宝。
进入楚州后,不知道哪方面出现了纰漏,监督军纪的部队未曾到达,这些人也就放了羊。
只是军纪余威未散,也就只敢抱怨懒散,不敢太过得意。
两天过去,失了监管,这些人便故态萌发,浪了起来。
吃拿卡要、偷鸡摸狗,本就是这些人的看家本事,现在又有刀枪在手,当然要作威作福了。
作为一军统制,阳华当然要去本镇大户家。
这家大户复姓端木,名东,有两个儿子都在军中效力,是个拥军模范。
明军路过,他当然要好好招待。
觥筹交错,阳华朦胧醉眼一转,看到一个姑娘生的十分出色,不由心动不已。
阳华指着姑娘,对端木东说道:“敢问官人,此乃何家姑娘?”
端木东道:“此乃小女,因仰慕大军威风,悄悄来看。”
阳华哈哈大笑,道:“何故悄悄,一起来饮酒便是。”
端木东闻言不喜,却不好发作,只得道:“将军吃多了,且后院休息”
“休息你老母!”大喝中,阳华一刀砸过去,正中端木东脑袋。
噗通,端木东倒地,立刻出气多进气少。
阳华不管,跨过端木东,抓住了那女儿,直接按在地上开始酒后运动。
等他把厮混青楼的本事使了个遍,姑娘已然没了气。
此时,阳华酒也醒了。
“不好,闯祸了!”阳华暗暗叫苦。
他也是知道军纪森严,如此大罪,必死无疑。
急的团团转间,行军参谋赵可献计道:“将军,事已至此,必死无疑,只有死中求活,才可脱身。”
阳华立刻拜道:“还请先生救命。”
赵可道:“若想瞒住此事,只能调用心腹,杀干净这户人家。”
阳华沉默片刻,狠声道:“杀了一家不行,全镇人口一个不留,才好遮掩。”
赵可没想到阳华这么狠,愣了片刻,复又笑道:“不错,将军真是好计策,为防漏之鱼,不若再点把火,把这付之一炬,全推到宋贼细作身上,便一了百了。”
阳华瞪着血红的眼睛,道:“为了瞒住此事,只能这样了。”
下定决心,阳华立刻调来心腹,收拢了军兵。
面对军兵,阳华喝道:“宋贼细作潜入镇中,勾结镇民欲要放火坑害大军,幸得本将识破。”
话音未落,镇中冒起几处火头来,随后立刻有喊打喊杀声响起。
阳华知道,这是心腹正在放火杀人。
看到有镇民逃出,阳华又喝令道:“细作欲要潜逃,格杀勿论!”
根本没给士卒反应时间,早有军官喝令放箭。
咻咻咻,万箭齐发,跑出来的镇民顷刻被射成了刺猬。
眼看着镇子被大火吞没,万万不可能有人幸存后,阳华下令大军向涟水出发。
做下如此大事,阳华是想回应天的,只是军队失期不至,主将同样必死无疑。
没奈何,阳华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