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九今天一早回到养猪场，就见门口装木薯粉那个大水池边上蹲着个光头佬在抽烟。这个人四十出头，黑黑瘦瘦，连鞋子都不穿，赤着一双大脚，脚底上已经磨起了厚厚的茧子，估计比皮鞋的底还要厚。

这个人见卓木九来了，就说：“九师傅，我家的母猪发情了，想干那事了，麻烦你过去打一炮，好好侍候它一下！”

卓木九就问：“这位老哥，你是那里人？”

那个光头佬就说：“我是上湖村巢水福，是盲公炳堂侄。”

好了，允许我在这啰嗦几句，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巢水福。

巢水福是上湖村的贫困户，去年年底，取了个老婆，老婆的智商只有三岁，属于弱智。

巢水福每天去放牛时，一只手牵着大水牛，而另一只手就要牵着弱智的老婆，因为放在家里不放心，怕她会走失，要像带小孩子那样带她在身边。每每这个时候，村中那些特约评论员爱讲是非之人就对巢水福说：“水福，养个这样的女人，不如养多头母猪好过啦。养猪喂完就了事，干手净脚，养大了还能卖得个好价钱。”

巢水福是这样回答的：“天底下那些不尽人意，有缺陷的女人，如果你又不娶，我又不娶，那她们就得不到妥善的安置，资源就得不到最大限度的开发和合理利用，社会就得不到和谐发展。我们生为男人，就应该为每一个女人去谋求幸福，让她有一个归宿，哪怕她有点不正常，有点另类，但这并不重要，对于我巢水福来说，能娶到老婆才是王道。”

那些特约评论员被巢水福说得无以对答，只好说：“水福，想不到你这个人傻里傻气，思想觉恨挺高的，下次选大队村委干部，我全家人投你一票。”

早上个月，驻村扶贫单位给巢水福新购进了两头优质种猪，让他发展养殖，增加家庭收入。昨晚上，有头母猪叫了一晚，巢水福就去问隔壁四婆，四婆看后就说是母猪发情了，要去找猪牯郎了。又说榕树村卓木九的人工授精技术不错，你去找他出山吧。于是巢水福就一早来到卓木九的养猪场。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卓木九就说：“我今天很忙，要阉小猪，又要打疫苗，走不开。这样，我问你，给猪做人工授精你会不会？”

巢水福一听，脸上红了起来，然后吱吱吱唔唔说：“会是会，就是怕它咬。又不知以后生出的小猪是两条腿的还是四条腿的？……”

卓木九连忙打断巢水福说话：“福哥，你想到那去了？我说的是猪人工授精，并不是叫你直接上阵！”

巢水福就说：“你说人工授精嘛，哪肯定是叫我亲自上场给母猪那个了，难道不是吗？”

卓木九听了，笑得直不起腰：“福哥，我想你是对猪的人工授精技术有点误解了。其实猪的人工授精技术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子的。看来，我还是必须要亲自上你家给你示范下，让你真正了解下猪的真正人工授精技术才行。”

“既然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巢水福说。

于是卓木九就收拾好相关器材，又用保温瓶藏了瓶猪精，就开着摩托车，搭着巢水福直奔上湖村而去了。

到了村，下了车，来到巢水福家门口，巢水福就摸锁匙出来打开门上的大铁锁。

卓木九见了就说：“就拴一头母猪，用不着上大铁锁啊？”

巢水福就说：“里面拴的不是母猪，是我老婆冬花，我每天出去都要这样关着，怕他走丢。”

巢水福开门进去，就牵着冬花的手出来，冬花也显得很开心，像个小孩一样倚着巢水福吱吱喳喳地笑。

这个冬花被巢水福养得肥肥白白，甚是滋润。

卓木九就说：“福哥，你把老婆养得又肥又白，花了不少心思啊！”

巢水福就说：“不养好点不行啊，她娘家那头，每个月尾，都排人过来称量冬花的体重，如果发现少于一百四十斤，就要追究我责任。你说，不养好点，怎能交差呢？是不？冬花那俩个大哥还搁下狠话：如果不小心把冬花弄丢了，或者冬花在六十岁前无原无故没了，那我巢水福就也会跟着没了。”

“看来，责任重大呀。”卓木九说。

“可不是吗？不关着，上个锁头，能放心得下吗？”巢水福说。

巢水福牵着冬花的手，把卓木九带到了山边的那间猪栏。

卓木九详细检查了那头发情母猪，断定是发情了，是适合配种了，于是就摆开工具，规范而有序地给母猪实驰了人工授精技术。边操作，边向巢水福讲解，让他真正了解这项技术的过程，消除了他对这项技术的种种误解。

完事了。巢水福问卓木九要收多少配种技术费。

卓木九摸了包烟出来，递了支给巢水福，冬花也伸手来接，巢水福就轻轻拍她一下，说：“小孩子，抽什么烟？”冬花就把手收回去，继续倚着巢水福在傻笑。

卓木九吸了口烟，舒了团烟雾，然后说：“原则上是收取一百元技术服务费的，但考虑到你家庭的实际情况，我现在给你打个五折，收你五十蚊元算了。”

巢水福付了钱。

卓木九收了钱，然后对巢水福说：“母猪配种后，应该要喂好，喂饱，保温保暖，总之一句话，你怎样服侍冬花的，就怎样服侍这母猪！”

巢水福点燃了烟，悠闲地吸了口，说：“冬花是我这辈子的女人，我肯定要让她吃好，喝好，住好！让她不掉膘，体重保持在一百四十斤以上。而这两头母猪，则是我巢水福东山再起的资本。我计划都打好的了：等这两头母猪生了两窝小猪之后，我又把小母猪养起来做种猪，初步发展一个三十头母猪的养猪场，走自繁自养的路子，趁还年轻，大干一场，赚它一笔。等到真的有钱了，就建座房子，买辆车子，让冬花过上好日子。”

卓木九拍了拍巢水福胳膊说：“做人就应该像你这样，要有梦想，对人生充满希望，那样才活得有个奔头，有个干劲。”

巢水福又说：“九师傅，我还有个请求，不知道你是否答应？”

“你照直讲。”卓木九说。

巢水福就说：“就是，过些时间，我想去你猪场做学徒，帮你喂猪，铲猪屎，顺便跟你学点兽医技术和人工授精技术，不知道你是否答应？”

卓木九挠挠头，过了很久才说：“你这个请求，我要回家请示一下我老婆六妹才能答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