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升村沙糖桔种植大户夏木旺，今天请了杂工虾来给沙糖桔上肥。工作就是把堆卸在山脚的那些鸡糞挑到果树头下面，一个树头丢两包。

杂工虾今年五十出头，生得五大三粗，膊阔腰圆，确实是个干活的好货色。

杂工虾扛着挑杆，在担杆每头各扎了三包鸡粪，“我嘿。”一声就上膊，往山上走。

木旺在半山碰上了杂工虾，就叫杂工虾卸下，抽支烟歇一歇。

木旺递了支烟给杂工虾，说：“先歇会，给我夏木旺干活不用那么卖命的，我才给你一百蚊元一天，别累坏了。”

杂工虾吸了口烟，抹了抹额上的汗，说：“我夏水虾给人干活从不奸滑偷懒的，整个红升四乡哪个不知？找我干杂工的人是要排期的。今天我本来是打算去望牛岭那边斩竹的，但木旺哥你叫到，我就推掉那边了。”

木旺又说：“现在要打电话给志宽订中午的盒饭了，你打算吃几盒，照直说，别不好意思！”

杂工虾又抽了口烟，说：“吃三个盒饭就够了，现在年纪大了，魄力不够，饭量也减了。早几年，这些鸡粪，我每担能挑十袋的，但现在只能挑六袋了。”

木旺就说：“岁月不饶人呀，虾哥量力而行啦！”

杂工虾就说：“我杂工虾初步打算，准备退出杂工市场，改行了！”

“准备做哪一行？”

“我反复考虑过了，在当前形势下，适合我杂工虾干的工种只有两个：第一，是跟卓木九学配种，然后自己购卖一头猪公赶猪公下乡配种第二，就是跟石坑村方木坤卖猪肉。”

木旺就说：“这两份工作都不错，起码就是自己当老板，赚到多少都进自己口袋的。”

“好了，不跟你闲嘴了。”杂工虾挑着鸡粪就往上爬了。

杂工虾帮木旺挑了一天的鸡粪，到傍晚收工时，看看天色尚早，于是就驾着摩托车直奔榕树头村，来到卓木九养猪场口。刚好碰见巢水福带着冬花从里面走出来。

杂工虾上前拱了手：“这位师傅，请问卓木九老板在不？”

巢水福上下打量了杂工虾一遍，问：“你找我师傅有什事？”

杂工虾就说：“想跟他学点谋生技术，混口饭吃。”

巢水福就说：“我看你还是请回吧。师傅已经收了我作徒弟了，原则上不能再收徒弟的了！”

杂工虾递了支烟给巢水福：“烦你去通报一声，收不收那就另一码事了。”

他们正在说话，这时卓木九刚好从里面走出来了，见到杂工虾，是认识的，于是问：“什么事？”

杂工虾连忙递了支烟给卓木九，然后就说：“是这样的，卓老板，我呢，做杂工都做大半辈子了，也不见有什么起色。眼看年纪越来越大，两鬓斑白了，是时候考虑转行，找份轻可点的活来干。经过我想来想去，觉得赶猪公下乡配种这个行业挺适合。但我又没工作经验，想过来跟你一段时间，实践学习下，然后去购卖公猪就开始干。”

卓木九心里想到：怎么这么多人瞄上这个行业的？很好赚吗？干这行会影响名声的，还这么多人想干。

卓木九就说：“干这个行业，会影响你名声的，你就不怕别人叫你作猪牯郎？”

杂工虾就说：“妖，我夏水虾单身寡佬一个，怕个鸟呀？管它叫我阿猫阿狗，甚至叫我做死老鼠我都不怕，挣到钱就行了！”

卓木九听杂工虾这么说，意识到这是一个竞争对手。因为一个人，能放下架子，不要面子地去工作去挣钱，他肯定是想通了，看透了，已经开始牢牢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了。

卓木九往水池基上一蹲，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就现阶段来讲，给母猪配种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真刀实枪实战式而另一种是采用现代高科技，结合各种仪器操作的人工授精技术。你心目中想学那种？”

杂工虾就说：“那你想教哪种技术给我？”

卓木九就说：“我本来想不教你的，但看在上乡下里这份上，又考虑到我卓木九不能一个人垄断了整个红升四乡的配种行业，那就教你一对一实打实战那种吧。至于人工授精这一门，我是不能教给你的，就算我肯，我老婆都不肯！就这样！”

杂工虾就说：“我文化低，没打算学那高科技的。就教那种猪爬猪那种技术吧！”

这时巢水福就在一旁说了：“我说这位虾哥呀，你光棍一个，配种这行可能不适合作你去干！”

“为什么？”

巢水福就说：“你又没有老婆，又没干过那种事，现在看到两头猪在亲热，在搞生产，就这个场面，你把持得住吗？你控制得了大局吗？”

杂工虾就说：“怎么不行？从解放到现在，十个赶公猪的，有半数都是光棍，这点我最清楚了。”

卓木九这时候，从水池上跳下来，说：“好了，讲多无谓，想学的话，明天早点过来，听安排！散了！”

当晚卓木九就把今天又收了个徒弟的事告诉了六妹，六妹就埋怨卓木九：“你怎么老是把揾食的技术往外传，你这样是教识徒弟饿死自己的做法！你是不是挣够了？挣够了，就出东城区买套房啊！”

卓木九就说：“我不教他人工授精这绝活就行了！靠他徒步赶公猪，任他飞一天下来，也放不了几炮，就算人行，公猪都不行！是不？况且，他想来学东西，我卓木九也不会就样的直接教他的。”

“那得要怎么样？”

“明天杂工虾来了，先安排他去果场喷红蜘蛛，如果杂工虾能把红蜘蛛消灭了我就教他。如果消灭不了，杂工虾这个徒弟我也不收了！”

六妹说：“这样看来，你还是蠢不了的。”

卓木九就说：“那当然啦。其实我觉得杂工虾才蠢呢！不是吗？赶公猪下乡搞生产那个事超简单的，有时还用不着人去帮忙的。现在杂工虾说要来跟我学，你说好笑不？”

“别说了，让他消灭那些红蜘蛛再说吧。”六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