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这头,许恒意接通电话。
吴宇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你喜欢你们许总?”
傅一念的回答则轻松很多,没有半分女子情窦初开的扭捏:“喜欢啊,我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像李助理这样的也喜欢……”
许恒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放下手机,却没有挂断,反而按下了通话录音。
座位对面的吴萱儿看他接电话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忙呢?听宇哥说你经常加班出差,我们今晚出来,没有影响到你的工作吧?”
许恒意主动给吴萱儿倒了葡萄酒,文雅一笑:“工作再忙,也忙不过人生大事。吴小姐不必担心。”
纵横商场的男人,应酬起人来那股子成熟稳重的味道,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相提并论的。哪怕他没有披西装外套,也没有打领带。隔着桌子伸过来的胳膊强劲有力,衬衫被捋到关节处,手腕处戴着的名贵的手工机械表……
吴萱儿觉得自己有点被对方迷住。
却听见许恒意猝不及防地抛给她一个难题:“吴小姐,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喜欢上了我,还能不能忍受我和别的女人相亲?”
吴萱儿:“……”
……
这头吴宇转眼已经连输三局,三杯三十度的伏特加灌下去,他虽然不至于头昏眼花,但是今晚的酒好像有点上头。
不一会,有服务员进来打报告,说隔壁间的客人退了包厢看电影去了,嘱咐吴宇今晚早点送傅一念回去。
傅一念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躁动起来。
看来是相谈甚欢了,才这么快转场子。
电影院是男女关系升温最快的地方,黑压压的场所,两人往位置上并排一坐。就算假装不小心有点肢体触碰,或者两人不看电影,只用那双饱含深情的眼光凝视对方……
身边的吴宇还不怕死地凑过来低低笑道:“看电影去了?你猜,他们两人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
傅一念勾唇,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来这家伙还欠收拾:“小吴总,你这局没赢我呢,怎么有资格叫我回答问题?来来来,这杯满上……”
两瓶伏特加见了底后,吴宇再迷糊也发现了问题,每次他看明牌,觉得自己开出的点数绝对能赢对方,就会发现对方的底牌出奇的好,再不济也是平局。
他忍不住带几分醉意大着舌头怀疑道:“你你你……你出老千!”
“怎么?小吴总这是输不起啊?说话要实事求是,小吴总说我出老千,您有什么证据吗?”傅一念熟练地洗着牌。不同于刚开始那般慢条斯理,越到后来,她洗牌的各种花式蔚为壮观,就跟变魔术一样。那一张张纸牌在她掌心翻来覆去,看得吴宇眼花缭乱。
吴宇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拿起一旁的骰子说:“我不信你连掷骰子都玩得厉害!我们换一个游戏。”
“比大小吗?”傅一念只觉得舒坦,今晚心底的抑郁得借这个冤大头发泄出来才好……
两个小时以后,吴宇彻底不动。傅一念伸脚踢了踢他,看他呈死尸状,想来是醉趴了。
她拿了手机进厕所,看见手机上显示时间为十一点十分。
应侍进来说许恒意退场时已经九点,一部电影时长2—3个小时,如无意外,他现在应该还在电影院或者刚刚送吴小姐回家去。
她拨通了许恒意的手机,那边响了近十秒电话才接通,看来是不大方便接电话。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没有先开口说话。
等了几秒,男人先开了口,磁性的嗓音在耳鼓膜边颇有穿透力:“回到家了?”
声线稀松平常,好像并不觉得傅一念此刻给他打这通电话有什么不妥。
“还在江南汇呢,您的朋友喝多了,不知道要怎么安排他,来请示一下你。”
许恒意低低道:“……不用管他。倒是你,怎么玩得这样晚,现在这个时间,你打算怎么回去?”
“打的啊,难不成要我走回去?”傅一念自嘲。
“你也喝酒了?”
“没有,我听起来像喝醉的人?”
“等我二十分钟,现在过去接你。”那边当机立断,一锤定音。
傅一念没有拒绝,反而试探性地开口:“那吴小姐可怎么办?”
“她家司机在,可以自己回去。”
许恒意时间观念掐得非常准时,说二十分钟就是二十分钟,那辆雪白的宾利在江南汇门前停下。
灯红酒绿的光影里,他看到身穿蕾丝雪纺长裙的女孩正静静坐在门口景观池上。
因为腿够长,人坐在石阶上,脚却够得着地面,双臂百无聊赖地撑在身侧,越发显得整个人纤长苗条。
她的姿势随性慵懒,却又有种天然的优雅高贵在里头,那身长及脚踝的纱裙,在晚风的拂动下,有种难以言喻的曼妙性感。
在江南汇这种有钱人聚集的场所,漂亮的女人并不少见,但是漂亮还有这种气质神秘、扑朔迷离的女人,傅一念绝对是唯一一位。
许恒意不是第一次暗中观察她。她的有意迎合,总让他不习惯。他想不习惯的人绝对不只有他,做出这些行为的傅一念本人,怕也是不习惯的。从他纵横商场阅人无数的经历来看,傅一念不是那种习惯虚与委蛇巧意逢迎的人。
傅一念还没有注意到许恒意停在侧面的车,她眼神直视着前方的大路。
这样惊艳的企盼吸引了几个刚刚从会所里醉醺醺出来的男人,他们情不自禁向女孩走去,存着猎艳的心。
傅一念并没有像妓女那样谄媚轻浮地与对方调笑,或者像圣女贞德立刻翻脸驳斥捍卫自己的尊严,反而只淡淡地别开脸去,存了原宥的心。
看着搭讪的男人来来往往,许恒意不再沉默,按了下车喇叭。喇叭声在人声中显得突兀。
傅一念转头张望了下,就发现了隐在柱子后的那辆熟悉宾利。
她小心翼翼避开身边要来寻欢作乐的男人,朝宾利走去。感觉“靠近”了那个男人,她觉得她的一切都有了希望。突然步履轻快地小跑起来,裙袂飘扬,像午夜林间惑人的精灵。
许恒意注意到,她脚下穿的是一双小白鞋。原本为她的肆意跳脱而不快的皱起的眉宇渐渐舒缓。
记忆里女孩轻轻的啜泣声越渐远去。在经历两年前那场被自己连累的意外之后,她还能这样活泼快乐,这一刻,许恒意觉得自己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原宥和宽恕。
在这午夜的会场,漂亮的女人奔向坐在宾利里的男人。
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心却奔向各自不同的方向,一个沉浸在过去,一个开始展望未来。而有趣的是,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他们都固执的以为对方只是自己人生一段路程的过客,从未想过将来彼此会有一生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