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看洛阳醉花柳,暮寻秦淮烟胧雨。
洛阳城虽大,外城城郭建造的围墙也是正方形,而一条源头很远,流量很小的秦淮河便斜着从洛阳的西部穿过,然后又流经到郊外去滋润那一片花海绿地。
成了这洛阳城的一大美景。
任语和敖娇进了西城城门,沿着宽阔的道路向前稍走几步便能看到那一排临河立着的酒楼还有寻花问柳之地,对面街道则是正常点的坊市,只不过高低的建筑之间连着一条条私绳,上面挂着颜色各异的纸灯笼,想必夜晚临近,这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才子墨客们结伴而来,踏上画舫在秦淮河上赏一赏街景,饮一壶花酒,快哉如是。
至于进了城见到的洛阳人,反而与在城外见到的排队等待的人有所不同。昂首挺胸的男子们多穿着圆领,袖口较短的衣衫,配着长裤,或者是同样设计的长衫,而女子们的打扮则更加令人亮眼,她们穿着轻柔的短衫,颜色各异的束裙,露出着双臂,领口处的白嫩肌肤,也有不少穿着袒领裙或是齐身罗裙的,稍微贵气一些的女孩们还会披着棉帛,优雅的像是翘首的白天鹅。
敖娇的表情已经从冷淡变为了惊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切,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当然就单凭外貌和气质来说,这小龙女往洛阳的大街上一站就是艳压群芳了,比气质一群规格大小姐不如她的淡雅清新,比外貌就更比不过了。
任语想了想,其实自己之前有误区,幼年真龙幼年真龙,换算一下,敖娇的实际心理年龄估计也就像她化形的外表一样,是个十六岁的豆蔻少女吧?
龙骑士这种职业多高危啊,任语肯定根本不往这方面想的,在身边放个单纯的小龙女,又养眼又能逗逗玩,这不也挺好的么?
至于一口吃了你这种话?
敖娇老傲娇了呗!
想着想着他就情不自禁的去拨了拨敖娇头顶的那搓呆毛。
不料敖娇的反应很大:“干什么?”
“鸽子动的。”任语果断甩锅。
“鸽子也有手?”敖娇冷笑。
“有的有的!”变成了小鸽子的大鸽子见形势不对,果断站了出来当舔狗,义无反顾的把翅膀伸出来:“是我动的!”
敖娇面无表情的伸出魔爪,既然有鸽想死,那就只好满足它了。
然后它就被敖娇拎着翅膀当风车转了好几圈。
接下来两人一鸽便在人潮中慢吞吞的向前走。
任语本来还很想逛一逛坊市,领略一下古代城市别样的繁华,但忽然回头看到敖娇站在原地不动,然后紧接着就捂着胸口,走路都开始摇晃起来。
他马上跨步过去,甚至都用上了太上两仪拳侧步出拳的身法,扶住了她的肩膀,才让她不至于摔倒。
敖娇白皙柔嫩的脸蛋上此刻呈现着一股病态的惨白之色,本来桃红的嘴唇这会儿发紫,嘴角已经有灿灿的黄金色液体溢出。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句话是古人们来描写与真龙战斗时真龙面对的凶险情况,危险无比,全身留着玄黄色的血液,一如之前任语看到敖娇露出真身仓皇的在那位希文公和剑修的手下逃窜的惨状。
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了,敖娇当时伤的那么重,又没有机会养伤,变成人形却正常无比,想来其实是她在压制伤势。
“咳咳......那位希文公的浩然正气伤到我的内丹和龙胆了.......”敖娇勉强站稳,深吸一口气,然而脸上却染上了红潮,甚至双眸都变回了原本蔑视苍生如蝼蚁的威严黄金瞳。
她的嘴角溢出了更多的血液,任语也没想太多,直接打算替她擦擦血,却被她制止了。
“不用灵气护体,龙血会把你的肉体瓦解掉。”她轻声说道。
“现在怎么办?”眼看着她的双眸变不回人类模样了,任语不免有些焦急:“你能自己疗伤吗?”
“先找个地方静养。”
“好。”任语思忖了片刻,把自己的袖口撕短了一圈遮住了她的眼睛。
“虽然这布可能挡不住你的黄金瞳,但至少能给你有点心理作用。”他认真的在敖娇的耳边吩咐:“接下来不要睁眼,我领着你走。”
“去我的师傅吩咐过的书院。”
“.......”敖娇没有说话,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的把手伸了出来。
于是任语也就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在路边找了辆马车前往夫子曾经说过的平安书院,不过由车夫的指认他才知道,书院的位置竟然是在洛阳城的最东头,从城西往城东走还不能顺着直线一马平川,因为紫禁皇城坐落在最中央,所以还得绕路。
而且这一趟马车的出行就得300钱铜钱,细算的话就是四分之一两银子,方墨情没给任语留银钱,而夫子当时也才给任语留了不到十两银子。
牵着敖娇上车,任语细算一下才知道了自己有多穷.......虽说马车已是比较贵贵的交通方式了,但总比直接买匹好马便宜吧?他又不能御剑飞行,出门想要节约时间的话还是坐马车好。
没事,反正夫子答应过自己的,进城就吃香的喝辣的!
就在此时,一同上车的鸽子忽然怪叫了一声,飞到了敖娇的双腿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我刚才分明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剑意?”
“我怎么没感受到?”任语问道。
“少爷,我好歹也是个山水神,类比一下的话,我应该是修士四境,感受一下剑意还是没问题的。”鸽子拟人的表现出翻白眼的神色:“敖小姐身体里的剑意......太过恐怖,如同山崩海枯,这应该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剑阁的三十六天罡剑阵。”敖娇不断的擦拭嘴角的鲜血。
“剑阁?”
“那是天下第二大的剑修宗门,第一大的宗门是问剑山。”鸽子说道。
“那...你的伤能养好吗?”
“能。”敖娇言简意赅:“剑意和龙威的实质性没太大区别,我本来可以抗住,但无奈那位希文公的文气和浩然正气......过于强大了。”
啊?
合着不是那些剑仙伤到真龙,是那位和蔼有礼的范大学士的出手比较重?
仿佛心有灵犀,敖娇就算不睁眼似乎也看到了任语的疑惑,声音很小的说道:“先有先圣,后有儒家。儒家之说已经天道布公,降下金榜认可了,而学说最为重要的就是那九个字,以及天下是人族的天下。”
“所以浩然正气对人类的作用不很大,对我,对妖族,对邪魔来说却如同天道化为实质压迫一般。”
“那你之前让我写的字.......”
“那就变相的等于让你为我赐字,让浩然正气和天道不排斥我。”敖娇说:“你已经帮我疗了伤,但那位希文公更厉害。”
“你之前没伤过人吗?”
“没有。”敖娇认真的说:“你信吗?”
“可以信。”任语点点头:“你有对希文公和那位剑仙说过吗?”
“没有。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停手。”
“先圣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任语沉默了一阵,忽然伸手拨了拨少女头顶耷拉着的呆毛,温和的说道:“先圣说的是道理。但先圣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
敖娇低下了头。
然后她抬头便是语气冰冷的说道:“你无需这样说,以后也不能这样说。”
“先圣不可能有错。”
因为他是儒家先圣。他一个人保全了整个天下,他让天下万民教化,心中有规矩,他让万妖林的青帝不敢妄动,他让邪魔万劫不复,这一切都是他以一己之力做到的。
所以这个天下即使有人讨厌他,即使有人想反驳他,那也万万不该是人类,万万不该是一位儒门书生做的。
哪怕这个叫任语的书生是真心实意,心地善良的为自己这个真龙,这个......妖族考虑。
那她也不能认可。
因为一但这个说法被任语继续拿来说,那么终有一天会暴露出去,然后万劫不复。她不允许帮助自己的人落得这个下场。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你从没伤过人?”任语看着她抿着嘴唇,靠着马车的墙壁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之前你被许多人盯着看的时候脸红了。”
“我碰你的呆毛的时候,你也脸红了。”
任语笑眯眯的说道:“敖娇啊,无论在那个世界那个天下,总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比如说单纯,比如善良,比如说可爱。”
“比如说道理。”
“有时候不是它们改变了,而是坚守它们的人变了。”
.......
敖娇抿着嘴唇,心情复杂的抬起头。
任语应该是看出来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才会这样说。
但是好好讲道理不就行了?干嘛要说别人脸红的事情?!
她把羞恼,讨厌,感激等情绪一股脑的藏在心里。
然后樱唇轻启,冷冷的说道:
“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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