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城中,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张济看着斥候源源不断侦查来的情报,眉头皱了起来,帐下将官分列而坐亦是沉默不语。
自张固从灵宝奔逃到弘农已经有了两天,这两天内张济心情始终很差,整整一千西凉士卒就那么葬送泯灭了,连半点水花都没溅出。
张济暴虐看眼跪坐在下首的张固,对这个自家侄子实在失望透顶。他当初仰仗武力起家西凉,因为作战奋不顾身获得董卓青睐赏识,才有资格踏入西凉高层一系。
外人看来张济在董卓死亡平步青云,不但控制皇帝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力,而且还盘据弘农郡威震一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尴尬的地位。
毫不客气的讲,他是被排挤出长安的,李榷,郭汜将他派到弘农养军。名义上是封他为一方封疆大吏,实质却仅仅是想把他当看门狗,充当潼关的人型屏障。
前些时日,老友樊稠因为私自放走马腾而被李郭二人埋伏的刀伏手当场砍成肉泥。,张济明白当时若非自己服软示弱,恐怕也步了黄泉路。
樊稠的死给他提了个醒,在这纷争乱世里实力才是活命的根本所在,狗屁的仁义道德。
因此他返回弘农后第一件事便是整顿自己手下二万西凉军,这二万西凉军随他征战多年,每一个都是不可多的宝贝。
可张固这个废物,一夜之间不但折损上千士卒,关键是还丢掉了灵宝县这个弘农的险要门户,彻底让弘农郡空门大开。
良久,满脸羞愧的张固才出言解释:“当夜,白波军借着换哨的间隙乘机夺取了外城,侄儿发觉时南北两城已经被攻占,如果不是侄儿跑的及时,恐怕……”
张固说到这,刻意吞了吞唾沫,偷眼观察张济表情,见对方神态凝重严肃,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正想开口诉苦,却被自己旁边跪坐的白袍小将猛的一脚踹翻在地。
“丢城失地还敢聒噪!”
白袍将领猿臂蜂腰,身材高大,站起身来足足比张固高出三尺有余,明明清秀的脸上此刻狰狞一片,望向张固的眼神满是杀意。
“你!”
张固似乎有点惧怕这员将领,大庭广众下被如此欺侮却也不敢回话。只是气得双手直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像张济叫苦道:“叔父大人,张绣目无尊长,多次辱我在先,恳请叔父为我做主。”
张绣不屑看眼哭哭啼啼的张固,对这所谓的本家堂兄厌恶至极,当即一把抽出腰间佩剑,直指张固鼻尖:“弃城而逃,形同死罪,汝有何面目继续苟活?”
生死就在眼前,张固毫不怀疑张绣敢杀自己的可能性。西凉人自古崇尚强者,比起勇冠三军,威望甚高的张绣,他这个表兄如同朽木烂泥。
张固果断将尊严扔掉,一把抱住张济的大腿哭泣求饶:“叔父自幼看我长大,我与叔父也形同父子,叔父怎忍心杀我?”
张济看着脚下嚎啕大哭的张固,终究还是于心不忍,长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绣儿,罢了,都是自家人,刀剑相向未免太伤和气。”
“叔父,可军法怎么办?”
见张济动了侧隐之心,张绣明白今天怕又让张固蒙混过关了,重情重义的叔父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张固身死。
“军法吗,一纸空文,某说无罪那便无罪!”
张济若无其事打个哈哈,这二万西凉军里他就是无冕之王,比起骨肉相残他更关心如何夺回灵宝县,做为弘农门户,灵宝绝对不能拱手相让。
得知灵宝失陷以后,张济就广派斥候,想要调查白波军何时劫掠完毕后退兵撤走,到时候再领兵埋伏在必经之路上,定然能够缴获到不少战利品,可以用来分发给军中将士,安稳培育军心。
然而从灵宝赶来的斥候侦查报告上却说,白波军不仅没有丝毫退兵的迹象,反而四处张贴安民告示,校场内每日排兵布阵,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似乎不打算走了。
更加重要的是白波军陆续出台一系列收拢民心的举措。不仅同世家来往密切,而且居然还郑重其事的举办了春社祭奠谷神组织百姓进行春耕,摆出一幅长期驻军的样子。
白波军异常的行为让在坐的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什么时候那些臭名招著的流寇也懂得治理一方了。
张绣知道事不可为,只得黯然抱拳道:“叔父,绣愿率五千精骑奔袭白波军驻扎在城外的营地,一举击溃白波逆贼。”
话音刚落,张济便兴奋地使劲的拍下桌子:“侄儿所言极是,敌军大胜而骄,势必防护稀松,侄儿武勇盖世,便准你领五千铁骑破敌!”
张绣喜出望外,躬身领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张固阴测测的目光。
今天,两兄弟的矛盾算是彻底表面化了,尚沉浸在收复灵宝县事宜中的张济完全没有察觉到,还自以为得计,佩服自己轻而易举化解危机。
距离刘晔放火烧辎重已经过了三天,本来刘晔以为素向沉不住气的夏侯恩会在第一时间找自己商讨军粮问题。
结果夏侯恩营寨之中每日炊烟缭绕,除了行军时间大幅缩减外,丝毫没有断粮的疲弱模样。
同样模不着头脑的吕虔疑惑不解:“莫非我们烧营退去之后,并没有仔细处理,让夏侯恩又抢救回去很多粮草?”
这种念头刘晔也曾经有过,但很快便被他否决,那日燃烧的火舌翻卷肆虐,足足焚了两三个时辰,粮草又不是真金越烧越好,想来也不可能。
刘晔摇了摇头:“我看那夜火光冲天,夏侯恩即使能够抢救回去部分粮草,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定然也不会支撑太久。”
吕虔颇为认可地点点头,做为当日纵火的罪魁祸首之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时烧的有多彻底,光是火油他就洒了十罐之多。
“不急,伯宁那里也未传来消息,暂且再观望一天。”刘晔慢条斯理翻着书案上的竹简,仅管这本吴子兵法早被他背的滚瓜烂熟,可每次阅览总是获益匪浅。
“公子用膳时间到了!”
两人伏案讨论,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到了午饭时间。对于一天只吃两顿饭这个规矩,刘晔活了三世也没适应,无奈入乡随俗,只能勉为其难照着饭点来。
“公子,琳儿无能,今天营中只有这个了。”张琳惭愧的捧着食案,俏脸低垂不敢看刘晔,显然十分自责。
刘晔吕虔对视一眼,看清食案上的东西,两个颜色棕褐的发酵面点,孤零零一鼎葵菜汤,半点荤腥也没有,令人大倒胃口,难怪张琳羞于启齿。
出乎张琳想像,刘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极为高兴地摸摸张琳的头,微笑道:“琳儿说的那里话,吃成这样,本公子高兴还来不急呢,怎么会失望。”
事实情况和刘晔所料并无差错,夏侯恩左支右绌三天,实在是挺不住了,还要行军浪费体力,每到傍晚便饿得眼冒金星,他甚至怀疑自己胃还存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