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知我马鞍上悬挂的是何人首及?”张绣意味深长指指胡才那颗头颅,首及睁开的双眼里面刻满恐惧,显然死前经受过莫大惊吓。
刘晔好似没有听见,眼观鼻,鼻观心,似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只是脸色惨白,那幅差点昏厥的模样令人心忧。
毛阶见气氛骤然凝固,刘晔又缄默不言,立刻想到什么似的朝张绣拱手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家大人自幼悲悯众生,不忍见这血腥一幕。”
“哦,如此到是分外可惜,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提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区区血迹,有何惧哉!”
张绣摇头叹息,暗地里对刘晔的警惕心逐渐放下,说来也巧,他从弘农快马加鞭奔袭灵宝时,意外遭遇了正四处劫掠的白波军。
彼时胡才率领的白波军已经攻陷了多处乡镇,士卒奸淫掳掠混乱不堪,张绣只是几个简单的冲锋,对方便溃不成军。
张绣至今还记得胡才被自己从床榻上擒获的模样,赤身**,吓得瘫成烂泥,唯一让张绣疑惑的是胡才死前隐隐约约提到,圣女和刘晔这两个名词。
再加上在灵宝县外偶遇刘晔率领的曹军使团,种种偶然由不得张绣疑窦顿生,因此张绣刻意试探下刘晔,不料刘晔滴水不漏,像个刺猬让他无从下手。
张绣完全无法旁敲侧击,只得悻悻放开紧握刘晔的双手,薄扇般的大手捏得刘晔青筋暴起,指节惨白一片,但刘晔仿佛没有察觉般轻声道:“将军,不知长安情况如何?”
刘晔做为曹操使者觐见汉帝,沿途早有前驱通报,张绣自然也知道这回事,眼下长安局势模糊,无论是张济还是李傕郭汜都不想交恶曹操。
张绣忧郁万分,遥指长安方向:“前月上旬,马腾韩遂率凉州叛军进攻皇城,所幸兵败无功而返,只是朝中李郭起了争执,听说两人分别执了公卿大臣和皇帝,反目成仇。”
刘晔陡然一楞,没想到朝中形势已经如此险恶,看来要尽快加紧步伐,只有把长安这趟混水搅得更乱,才能火中取栗,以小博大。
当下,刘晔顾不上和张绣扯皮,环顾四周,发觉张绣率领的军队大概五千左右,个个是来去如风的骑兵。
而满宠刘安二人据城而守,仰仗灵宝县城的地势,想来也不会有危险,倒是远远跟在自己身后的于禁等人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刘晔露出感激神色:“多谢将军告知,晔与将军相见恨晚,奈何身负曹公重任,无缘相聚,实在令人扼腕长叹。”
刘晔说完客套话,转身扯住吕虔的衣袖便要告辞,不料,张绣双眼一眯,朗声道:“先生且慢!”
刘晔止住步伐,略显僵硬转过头:“将军还有何事,晔要务缠身,实在不能久留此处。”
张绣目光如炬,笑嘻嘻道:“先生军粮辎重短缺,如何行军?还是待我夺回灵宝县,到时补充物质。”
张绣这话一针见效,刘晔还没反映,静候多时的曹军先议论起来,他们忍饥挨饿来到灵宝县,为的就是夺取军粮填饱肚子,张绣的话说到这些饿红眼士卒心坎里了。
“这……”
人心不可违呀!刘晔左右为难,看眼双目喷火的曹军,只得满脸苦涩地点点头,本来按照计划夏侯恩阵亡后,自己略施手段收服这只队伍,再进城补给,未曾料到半路杀出个张绣,打乱所有的规划。
“如此,先生暂且稍做停留,我带军安营扎寨,辰时便埋火造饭。”张绣爽朗一笑,朝身边亲卫递个眼神后便翻身上马,指挥队伍有条不紊驻扎起来。
望着张绣高大身影渐渐离开视线,刘晔叹了一口气,心中巨石怦然高高悬起,用自己才能听到得声音低语,半是无奈半是是惋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呀!”
城墙上刘安见张绣果真没有为难刘晔的举止,顿时喜出望外:“伯宁,还真被你说中了,那张绣真的没有攻击主公!”
满宠却眉头紧锁,他明白静水流深的道理,也大致猜到张绣的用意,无非是利字当头罢了,孟子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是不知这张绣到底贪图什么。
“焕章,你吩咐士卒尽快休息,恢复体力,不用管张绣那些部队,否则过些时间想睡也没机会了。”
满宠摩挲着斑驳起皮的城墙,眼里毫无半点波澜,平淡至极的表情让刘安征住:“伯宁,这是为何?张绣统军围城,理应加倍打起精神,你却让士卒们休息,这……”
颇为头痛的抚顺衣袍上的皱褶,满宠有些韵羡想事简单的刘安了,整天只用埋头做事就好,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
但还是耐心解释了句:“我们的敌人不是张绣,而是他身后加速赶来的张济大部队,那才是致命所在。”
其实张绣的打法很寻常,简单讲就是先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松散围住四个大门,倘若城中有人企图突围,分散四周的骑兵便快速汇合,歼灭没有城墙保护的白波军。
张绣这么做,单纯是为了等候携带攻城设施的张济。毕竟骑兵碍于缺点,正常情况下骑兵妄自攻城无疑于送死。
刘毅把遇到白波溃兵的消息通知给主公了吗?”辰时的鸡鸣声格外嘹亮,似乎在发泄一晚的沉闷。
位于灵宝县城东侧二十多里处的山谷中,肃穆庄严的于禁蹲坐在温暖的火堆前,身前是高高驾起的青铜鼎,咕噜噜泛着白色蒸气。
“禀告大人,按照吩咐,已经飞鸽传书给了主公。”
随着这句话传来,原本靠在树桩闭目休息的刘毅麻溜起身,也不犹豫径直是蹲到了青铜鼎前。
直勾勾望着鼎内白粥混和着鹿肉,红枣上下翻涌,刘毅咽口唾沫:“其实大人,那些溃兵只有不到百人,咱们人多势众,没必要下药迷到他们的,反到浪费这一锅好粥。”
于禁略显疲惫的摇摇头,不对,这伙白波溃兵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之前满宠领着白波军攻陷了灵宝县,现在我们这里居然出现了白波军的踪迹,其中定然藏有猫腻。
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更不能暴露身份,这伙人绝对不简单,尤其是那个全身缠着纱布的伤者。
说完,于禁特意瞅眼不远处靠着树桩休息的白袍将领,将领额头和周身缠着厚厚数层土纱,隐约有血迹渗透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