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水心里着急，迫不及待的相见李望舒，故而有些心不在焉。

林皇后看出她的心情，也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微笑着静静的用染得鲜红的豆蔻指甲拿起茶盏，优雅的喝起了茶。

两人静坐了一会，时不时聊聊这几日宫里的琐事，很快，采萍从外面走入大殿，通知各宫的宫嫔娘娘们都来请安了。

林皇后笑道：“这是巧了。你先别走，同我一起见见她们，以后也是要见的，不如先熟悉熟悉。”

叶若水闻言便只好说道：“这是应该的。”

她站起来，等待着妃嫔进宫请安。宫里的规矩理论上她是超品的皇室媳妇，而宫中的妃嫔品阶均在她之下，按理来说是要向她行礼问安的。北楚仁孝治天下，三品以上的妃位、贵妃位和皇贵妃是长辈，是庶母，故而她回礼也不算是不懂规矩的。

人群便一阵一阵的涌入椒房殿。叶若水不禁感叹皇帝好艳福，一边思绪又飘到徐时璧那边，想到他以后身边一群莺莺燕燕的样子。

还有不是我以后要做皇后，她想着，不然每天坐在上首听这些人叨叨家常，便是脂粉味也能把她熏晕了。

不过现在脂粉味也没好到哪去，叶若水鼻子灵敏，几种不同味道的脂粉混在一起简直让人感动。她一动也不敢动，只好耐下心等待人齐拜见皇后娘娘。

一阵体面的寒暄之后，一群人落了座。叶若水本想坐在皇后下面，被林皇后一把拦住，只见她微笑说道：“你坐在这。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

叶若水谦卑的低下了头，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一声悦耳的回应。

气氛一时很尴尬，叶若水上次也见过，只不过这次把各宫的嫔妃都见全了，有些她上次没见过的，也都悉数到场。

贤妃开口说道：“说起来，钱才人还是太子妃殿下的旧相识呢。今日她也来了，太子妃殿下也好叙叙旧。”

叶若水便向贤妃后面看去。

钱明月坐在最末席。她同刚入宫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了，整个人带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如果说从前的钱明月是骄矜自持的贵女，那如今就算是一个带着些许楚楚和柔弱的妇人。

有什么东西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化着的。叶若水想，短短的几个月，已经把钱明月磨砺的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她身上穿的是现下最流行的料子，衣衫都价值不菲；头上戴的珠玉看起来也不是寻常金玉。

受封的时候仅仅是一个选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封了才人，足见钱氏受宠。不过看德妃听见贤妃提起钱明月时那副好像吃了苍蝇的表情，就知道钱明月进了宫之后有多孤立无援了。此刻钱才人正盈盈的看着她，眼神同之前似乎不是一个人。

几个月的宫内生活改变了她。

叶若水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坐在上面了。因为坐在上面，就能观察底下的人的最真实最生动的表情，一丝一毫也不会放过，不管她隐藏的够快，只要足够留心，就能洞察别人在想什么。

她想着，怪不得林皇后争着抢着也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事实上，天下的女人谁不想坐在最上面，做最尊贵的女人，受其他人顶礼膜拜？

不过她是不太想的。做皇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吧？要是像庄穆皇后一样，同甘共苦二十载最后落得如此下场，那汲汲营营求那个皇后之位有什么用呢？

众人将她愣神，以为是有所不满。正屏气凝神等待这位太子妃开口之际，还是林皇后开了口：“好了。今日你们来我这，也不是只听太子妃和钱才人叙旧的。就算两人是旧识，也是过去的事情的。”

叶若水回过了神，向林皇后投来感激的目光。几个妃在下面看着，只觉得这位准太子妃也没什么本事，小小的才人竟不知让她会什么话好，愣在那里，故而心里都有几分不以为然。

只听一声轻笑，是兰贵妃开了口：“贤妃也真是。不好好照顾殿下，侍奉圣上，倒是关心起钱才人和太子妃的事情来了。以前贤妃娘娘也是从秀女中出来的，如今可还有旧识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贤妃脸色跟变色龙一样变了又变，但到底敢怒不敢言。兰贵妃年纪轻轻位列贵妃，不是没有点本事光凭一张生动的脸的。她要是转过身去告状，自己和礼儿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林皇后捏了捏眉心，似乎很不想听他们唇枪舌剑有来有往。到底是要照顾两个皇子费心费神，她一天也不像是有多大精神的样子，早就宣了御医来看。御医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故而她也只能尽量多休息，不费心参与这些你来我往的事。

不过叶若水不一样。她是个有用的人，能帮两句是两句。只要她对她好一些，施以小恩小惠，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也未尝不能为她所用。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全然不顾上面林皇后已经不适的脸色和叶若水痴痴的眼神了。

叶若水年纪轻，庶母们说什么，她怎么能插一嘴。再者说，她还未正式入主东宫，因而不管这些女人说了什么，她都只能听着，不能参与进去，更不能妄加评论。

最后还是钱才人先开了口：“娘娘，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德妃嗤笑一声，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才得宠几天，就不顾尊卑之分了？我们这些高品阶的都没说走，你便急吼吼的要走了？真不将我们、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钱氏惶恐的看向这位表姑，正要开口，便听那头慧昭仪说：“德妃这话不对。钱才人身体不适，我们也不好硬留。娘娘到底和钱才人有一层关系在的，怎么就如此严苛？”

有一层关系，宫里的人都知道是哪一层。这也让德妃被嘲笑了许久，此刻她更像是咬着牙一般开口说道：“咱们进了宫，自然是按规矩来。”

慧昭仪表面上是替钱明月说话，实际上恨不得两个人快点斗起来，越狠越好。旁边的人之所以不劝和，想必也是存了和慧昭仪一样的心思。毕竟在后宫待的时间久了，谁还不想看两出好戏呢？

林皇后终于开了口说话：“好了好了，钱才人你先回去吧。找个御医来看看，身体哪里不舒坦要及时行医。这几日就不要伺候圣上了。”

这话一出，钱明月最近的几位低阶宫嫔都眼前一亮。

钱明月眼中含泪，似乎很是不甘，最后只能抬起头咬牙说道：“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