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看就看吧,权当看电影了。”易亦无可奈何之下,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周围的景象上。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声音乍起,平缓而坚定。
“来了。”白衣之人开了口,皱了眉。
他身上的松散之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宛如飞驰的箭、巍峨的山,一袭白衣上若隐若现有无数符文流转,书卷闪烁着灵光飞绕在他身边,剑在手、未出鞘。
山顶之上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睁眼抬头,看向白衣之人所看的方向。
那里,混沌翻动,一股不祥的气息弥漫,几条巨大的肢体伴随着浓重的黑气若隐若现。
“阵起!”白衣之人再度开口,所有人腾空而起,向那怪异的肢体而去。
随后,易亦的视线便被各种各样的灵光所淹没,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接连不断的爆炸和闪光。
“喂,到底让我看什么?”他转头向白色虚影看去,只见两道虚幻飘忽的眼泪从虚影的眼眶里流出。
声音和光芒都逐渐减弱了,之前那些静坐于山巅的人,一个接一个化作了尸体,漂浮在混沌深空之中,有的更是直接化作了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易亦安静了下来。
尘埃落定,站着的人已为数不多,最前方白衣之人的背影傲然挺立,恍若撑天之柱。
一只巨大得难以形容的眼睛,睁开了,在白衣人的身前。
易亦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整个世界都被一只硕大无朋的瞳孔充斥着,那瞳孔中心的深邃幽黑仿若黑洞,静默着,吞噬万物。
看着那只眼睛,易亦的心中泛起一股恐惧感,绝望的情绪迅速滋生,浑身开始发抖,思维脱离了控制,在漫无边际的迷思中沉没,直到虚影搭了一只手在他的肩上,一阵冰凉的感觉从肩部蔓延到全身,恐惧感才消退。
画面也一时静止。
“走!”白衣人转头,喝道,同时推手打出一道灵力。
易亦眼前的画面,也就是如今化作了残魂的那人曾经亲眼所见的画面,开始迅速地后退,往下坠落,视线的焦点却一直死死地凝固在那一抹混沌中的白色上。
“呯”的一声,画面停住了,周围是盛开的花丛,头顶是澄澈的蓝天,之前所见的无边混沌与巨大的眼睛就像是一场梦境。
一柄剑、一卷书也从九天之上掉了下来,落在了旁边。
之后画面的速度快了很多,易亦什么都看不清。
虚影见状开口解释道:“在见到祂之后,师尊便把我打回了人间,之后我再度返回天上时发现此境已经被师尊的‘绝天锁地阵’封锁,我们出不去,域外天魔也进不来,但我惟恐大阵被破,天魔再度来袭,便开始在人间游走,组建宗门,培养修士,严阵以待。”
“祂是什么?“易亦问,
“祂是就是那个巨大的眼睛,天魔之魔,邪念之源,祂的真名哪怕只是被听到也会撼动人的神魂,于是我们便用祂代称。”
画面再度慢了下来,又回到了那座很高很高的山旁边,虚影在一旁解说道:
“自从我发现人间被‘绝天锁地阵’封闭之后,每隔十年,我便会召集天下的颠顶修士,巡视大阵是否运转正常,最初大家都义不容辞地参与其中,但几百年间大阵一直都运转正常,没有半点纰漏,再加上当年参加过那场战役的人死的死、飞升的飞升,于是来的人便越来越少。千年之后的这一次,更是只有我孤身前往。”
“谁知便出了岔子。”虚影惨然一笑,“大阵破了一个大口子,并且阵基损坏,百年之内便会烟消云散,所幸域外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天魔,只有一只‘惧心魔’,我与它战到一块去,却是斗了个不相上下。”
“激斗多时,我的法器、肉身全部损毁,也正是这时,你的神魂从混沌而来,一下子从那破口当中钻了进去,那惧心魔也追着你遁入了人间,我只能紧随其后。”
“然后你夺舍了这个濒死的少年,我在你的识海里彻底消灭了惧心魔,接着师尊的法宝演化出了这个梦境,你我自然也就相见了。”
易亦周围的画面停住了,最后一幕正是在识海之中黑白虚影相斗的情形。
“祂死了吗?你的师尊死了吗?大阵消散之后天魔还会入侵吗?······”易亦接连问了一大堆问题。
“我都不知道。”虚影回答。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易亦抱怨似的说道。
“哈哈哈,”虚影大笑了几声,“要死的是我,要活的是你,我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易亦想起了之前所看小说里的剧情,连忙对虚影说:“你能不能化身成器灵一类的东西跟在我身边指点我呢?”
“可以啊。”虚影扭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易亦,“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就没有夙愿,仇敌,亲人之类的东西吗?”易亦试图说服对方,为自己增添一个随身老爷爷。
“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活下去?”
“有道理,那我就夺舍了你吧!“虚影依旧笑眯眯的,一阵强烈的冲击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将易亦震飞了老远。
“别,我错了!您老想死就死吧,别拉我垫背啊!”易亦连忙求饶道。
“哈哈哈。”虚影又是一阵大笑,抬手指向地面,一张木桌,两张木凳凭空出现,他就近坐下,然后向易亦招了招手,“来,陪我聊聊。”
易亦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向虚影的方向走去。
“我不夺舍你,过来。”
“此话当真?”
“我玄一尊者说话可有不算话的时候?”虚影豪迈地说道,但旋即想起易亦并不认得什么玄一尊者,便自嘲似地摇了摇头,“算我这个活了一千多年的糟老头子求小兄弟帮个忙吧?”
易亦听到虚影说的话心中一阵惊讶,还是走到玄一尊者的对面落了座。
“这个老头子的道号听起来不简单啊!”
玄一尊者大袖一挥,扫过桌面,出现了两杯清茶,缕缕青烟飘荡。
“请。”他伸手示意易亦。
易亦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一股清香自唇齿间散开深入肺腑,让他不由得陶醉其中。
“好茶!”他赞赏道,不过他并没有察觉,他蓝色的灵体凝实了几分,而坐在他对面的玄一尊者的神魂却越发透明了。
“那个,尊者,你真的要死了吗?”易亦踌躇了良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啊,要死了。”玄一尊者慢悠悠地品着茶,不经意地回答道。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世间万物终有一死,死在生之内,不在生之对,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可是天魔怎么办?人间怎么办?”
“顺其自然。”
“可是事在人为啊!尽人事,知天命嘛。”
玄一尊者抬眼看了看易亦,放下茶杯说道:“这话倒是有点意思,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易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答道:“确实不是我说的,是我那个世界一个叫李汝珍的人写的。”
“那人是一名大修士吗?”
“我的世界没有修士这种东西。”
“哦。”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玄一尊者直愣愣地盯着易亦的眼睛,直看得他有些发憷。
易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人活一世,当死则死。”玄一抬眼看了看梦境世界中的天空,“我只是到了应该死的时候罢了。”
“你怎么知道你该死了?”
“我是修士啊!”玄一尊者冲易亦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老顽童的意味。
“哦!”易亦恍然大悟一般地点了点头。
“有些人该死的时候不死,不仅仅落了个苟且,更是为祸苍生啊!”他的话好像别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