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玉明阳也不觉得杀人是什么困难的事。
无论是长剑划过脖颈时飞溅的血液,还是刺穿血肉时的触感,再或者空气中浓郁的散不尽的血腥味。
都不会让她感到难办。
就好像这种事情她早已经历过,如今只不过是被唤醒沉睡的一段记忆罢了。
而玉明阳也从一开始对自身变化的迷茫无助,逐渐变成了淡漠冰冷。
既然这种变化能让她适应现在的环境,那它就是好的。
明阳剑向后一刺,刺入血肉骨间的熟悉触感使得玉明阳明眸半眯,再看着右侧袭来的面具人索性丢了剑抽身一掌轰出,将人的心脉震断。
看着脚边的尸体,玉明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
她拾起尸体上的面具,轻轻擦拭干净,看着上面似乎曾经见过的鬼面暗自出神,可这场景实在不适合她走神,索性便将面具收在怀里,一双眼冷冷地看着从阴影中遁出的几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对她出手,反而将在场的黑衣人的尸体清扫一空,拖着尸体迅速离去。
怎么回事?
玉明阳眼疾手快地将自己仍留在尸体上的剑拔出,以免被这些人带走。
“你们是什么人?”
玉明阳微微侧头,询问在场唯一没有去清理尸体的鬼面人。
那人沉默半晌,声音沙哑地回复到:“抱歉,是我的失误才让这些垃圾有机会上山惊扰你,放心,很快就不会再有了。”
“终南山上没有你这号人物。你从何而来,为何要帮我?”
这人来历不明,不能因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贸然判断他是敌是友,但若是不搞清楚……
如此想着,玉明阳再度拔剑出鞘,剑锋直指鬼面人。
“若是你不能解释清楚,不妨随我留在这终南山小住几日,等到师尊他们回来再拜访一番。”
鬼面人突然怪笑几声,身影如黑雾般散开,顿时消失不见。
“桀桀桀桀桀——”
“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我是谁,至于在这小住几日?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玉明阳吃惊于这些人诡妙的遁法,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离去。
直到山顶的别院传来玉衣鱼惊恐地尖叫声,玉明阳才回了神运起武当轻功梯云纵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向山顶飞去。
山顶别院——
经过玉明阳针灸调理的傅裴此时正将玉衣鱼和伤势复发的虞文澈护在身后,手持长枪谨慎地与前方的黑衣人对峙。
这黑衣人身上带着剑伤,看那模样似乎对撞见他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情况也不允许他多想,他迅速从腰后摸出两颗石霹雳掷出。
(注:石霹雳——一种民间的火药用法,互相撞击产生火星引爆火药会产生爆炸,爆炸程度随火药用量变化而变化。)
傅裴不敢硬接,当即四下看了一圈闪身从床帘上扯下一段,使一道柔劲在两颗石霹雳接触之前将它们扔出窗外。
轰隆——
玉明阳听着山顶传来的巨响心急如焚,偏偏一直以来仿佛从未枯竭过的内力在这会儿有了枯竭的迹象,她剩余的内力竟然练梯云纵都不能再用了!
情急之下,她只好将长剑背在身后捆好,沿着山间的小路尽其所能地飞快地冲上山去。
“喂,虞文澈,你还行不行?”
傅裴握着自己百斤重的精铁长枪,只觉得一阵吃力,仿佛他随时都会在黑衣人的攻势下败退。
虞文澈虽是苦笑一声,可这会儿也清楚自己就算不行也得撑住,等玉明阳上来。
“虽然不清楚师姐怎么会放跑了一个人,但是我相信,师姐一定会来的!我们刚刚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师姐一定会赶过来的!”
玉衣鱼捏着衣角,哆哆嗦嗦地给自己打气。
她不会武功,这时候就算上去也没什么用。
虞文澈听到她的话只是苦笑一声,并未反驳。
从那石霹雳炸开到现在少说也有十几息的时间了,若是明阳内力充沛怕是早就到了,直到这会儿都没能赶来,只证明她自己的状态也不够好。
也是,白日里怕是才处理过一批,没能还好休息晚上又耗费内力替他二人疗伤,方才又下山去处理了一些人……
虞文澈忽然眯起眼睛,边以折扇充盈内力拦下黑衣人的长刀,边思索起来。
三人你来我往地交手了数十个回合,虞文澈的折扇最先支撑不住被黑衣人寻了个机会直接劈碎将人纵砍一刀放翻,而傅裴的长枪却也寻着黑衣人冒进的机会一枪给黑衣人捅了个透心凉。
那黑衣人看了看碎开的折扇,又看了看穿过自己心脏的长枪,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看见鲜血不断地从他口中冒出,最终一歪头倒在地上,脸上写满了不甘。
傅裴不敢大意,回想起爷爷曾经的教导,为了防止黑衣人假死迅速上前取了他的长刀将黑衣人的头颅斩下,做完这些才瘫坐在地上,想着要去找药处理虞文澈的伤口。
不知怎么的,却迈不开步子。
幸好这时候玉明阳终于赶回来了。
傅裴浑身无力,手也还在打颤,颤颤巍巍地望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看着玉明阳熟练的从别院中翻出药箱,处理虞文澈的伤口,许久才憋出来一句:“我杀人了。”
玉明阳这会儿也吃了些帮助回复内力的药,回复了些内力也就有了精力,听到傅裴这话的瞬间怔愣了一瞬,抬起头看着他。
傅裴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自己的双手,看地上染血的长枪和铁刀,颤抖着双手捂住脸,像是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过了几息的时间,玉明阳才猛地想起,第一次杀人确实不应该毫无所觉。
无论那人是做什么的,如何的罪大恶极,他始终是同类——人。
除去某些天性残忍的人,正常人在害死了同类的时候确实不会是毫无所觉毫无反应的。
有了傅裴作为比较,玉明阳可悲的发现:
她确实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