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今日无雪无风,冬日里也算的上是好日子。
小城里家家户户换桃符、写对联、贴倒福。
从长街这头望到那头,入眼是满目的红,是皎白的雪。
是盛世太平,是烟火人间。
大路的那头有人策马而来,扬起一阵飞雪弄湿了裙摆,模糊了岁月。
玉明阳眼前一阵恍惚,只觉得仿佛从前也有谁喜穿红衣,性格肆意张扬,却又温柔婉辞。
哪怕只是回想起那时候的一个画面,心里都能感受到那种满溢出的幸福感。
那是她追寻的,最想要弄清楚的过去。
她停在这里,真的对吗?
“师姐。”
一袭红衣的小姑娘翻身下马,将怀里细细藏好的一束红梅递给她,笑着唤她。
“城外的花开了,师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玉明阳回了神,接了那束花放在鼻下细嗅。
幽沉暗香,香气四溢。
“好。”
她轻声应道。
今年的梅花开的甚好。
许是……今年的土壤格外肥沃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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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傅家
“爹!爹!爹!不好了!”
傅家家主(傅裴他爹)傅儒高声喊着闯进傅老将军的书房。
傅老将军看着地上报废的门板额头青筋忍不住暴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手骨捏的嘎嘣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傅儒,“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傅儒这会儿也冷静了点,听着傅老将军活动身子骨发出的脆响,默默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两步,这才以说笑话的语气说道:“爹我跟你讲,小裴被人打包塞在箱子里送回来了,要不是我注意到那箱子不大对劲没直接丢出去,你大孙子可就丢了!”
说完,傅儒还一副很骄傲待夸奖的模样。
傅老将军一个没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傅儒的领子就往地上摔。
“你个逆子!傅裴也是你儿子!”
傅儒在地上被打的嗷嗷叫,直到傅老将军消了气才苦着脸爬起来,带老将军去看看傅裴。
傅裴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虽说傅裴今年确实是要回京城,可任谁也没想到是以这样一副姿态。
他在内力被封的情况下在箱子里被关了大半个月,半月来水米未进,又不能调用内力温养身体,身子实在虚弱的很。
“给小少爷下药的人必然精通此道,药量把握的甚好。到了这基本药效就过了,无法看出那人的底细。”被傅家从皇宫请出来的神医——三清观云字辈云惠,太子师陈长青在把过脉后说道。
“劳烦云二道长了。不知我家小子现在受不受的起补药?”
傅老将军说的补药自然不会是什么凡品,陈长青思索片刻,以内气化针在傅裴身上下了几针,略一停顿后化去内气。
“好了。等小少爷醒后,傅老将军请便。”陈长青态度温和,留了道方子叮嘱务必给傅裴服下后便要赶回皇宫。
傅老将军将陈长青送到门口:“宫里现在情况如何?”
“还算可以。有我盯着,那些人暂且是找不出法子来谋害皇子了。”
“那宫里的事,还请道长多多挂念,至于三清观那边,待我问清这小子发生了什么,再另外派人去那边留意情况。”
“如此便多谢傅老将军了。天色不早,贫道尚有要事,先行告退。”
“恭送道长。”
陈长青那几针着实是胜过许多补药,当天夜里傅裴便醒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傅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为何会离开三清观的。
他只记得,玉明阳下了山,山上来了几个京城来的人。
小六与云峰道长吵了一架,背着包袱下了山。
玉二道长收到家信,正准备过了年就回家。玉一道长打算随行同去。
玉三道长正在研究新的菜系,准备等过年的时候好好露上一手。
玉四道长最近比较清闲,每日待在护法殿跟着云四道长教导新入门的师弟师妹。
至于再往后的,却是一概不知。
傅家托万事通查了送傅裴回来的那个木箱上的印记——潼州同悦商会的印记,也顺带查出来玉明阳当前正在潼州的事。
连着查了两天,又送了信给玉明阳,傅家总算是确定了傅裴失忆这段时日的行踪。
可傅裴失忆这回事,就是玉明阳也不清楚原因。
于是陈长青又被傅老将军亲自“好言好语”地请了来。
陈长青:……我真的有事
傅老将军(老泪纵横):就看一看,看完就送你回去继续忙。
陈长青(叹气):行吧。
“从面相上看,令郎这只是单纯的失忆。可从脉象上看……这是南蛮的巫蛊之术。之前那药消磨了这蛊的毒性,竟是躲过了我的眼睛。如今想要解决倒也算容易……”
陈长青净了手,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过火消毒,灌入内力,向着傅裴的头部就刺了过去。
傅儒连忙伸手拦住,完全不顾自己的手臂经这一刺是如何鲜血淋漓的模样。
“道长这是何意?”
傅儒的语气又急又气,却又不敢发火,硬生生涨红了一张脸。
陈长青面色不变,眼底细瞧了去似乎还带着点遗憾。见傅儒执意不退,陈长青也只好收了短刀向他解释。
“开颅取蛊?”
傅老将军姗姗来迟,正巧听见陈长青向傅儒解释自己的作为,抚须琢磨了一会儿,“不可。”
“武者的大脑精贵着呢,况且老夫相信以道长的医术,区区蛊虫绝对不在话下。”
傅老将军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与陈长青对视,终是陈长青败下阵来,放弃自己原本的想法,开了药留了针法交给府里的大夫,又回去了皇宫。
傅裴并不在意这场闹剧。
他是清醒着的,甚至在傅老将军他们离开屋子了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台上那一瓶插花。
花瓶里插的是红梅,寒冬腊月里最早盛开的花。
今年的梅花开得甚好,红艳艳的,一抹绝色。
红的像血。
空气中也却是还有血腥味。
傅裴转过头,惊讶的发现傅儒还没有走。
“爹……”
傅儒点点头,仍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你的手,不用包扎一下吗?”
傅裴看着那鲜血淋漓的手,觉得有些瘆人。
傅儒见他是真的忧心,便将那还在滴血的手举到傅裴面前,傅裴本想往后仰避开,却发现那手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再一感知傅儒身上的气息。
气血圆满,没有半点亏空的迹象。
是他多虑了。
傅儒抬手在傅裴头上轻轻一拍,语气中带着落寞和无奈,“你这小子,去了三清观待几年都知道关心我了,可你这什么时候才能让家里省心点啊。”
“老爷子老了,这偌大一个傅家光靠我是撑不起来的。”
“你小子,也得快些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