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钰也不急恼,就那么稳稳的坐着,等待太康帝妥协。
“朕可以答应将裴氏给你,让你二人合葬。”太康帝最终妥协道:“但你二人必须就此划去名字,不得立碑,不得留书,不得刻墓志铭!”
完,还怕梁钰不同意,迫切加了一句:“你若不答应,那这事儿绝无再谈之可能!朕不会背一个以亡妻换江山的恶名!”
梁钰闻言嗤笑了一声:“呵,虚伪!不过你放心就是,我虽然也是人,可那些虚名,我却也是瞧不上眼的。
随便你怎么编排,只要娇娇在我身边,那些身后名于我来讲,不过浮云。”
二人就此达成交易,太康帝将裴氏尸骨与梁钰合葬于西梁皇帝陵,但史书墓志,裴氏仍旧是他的皇后,葬于他的帝陵郑
梁钰得到所想,心满意足的走了。
太康帝纵使再恨,也只能压下心思,匆匆回到寝殿,装作未曾出去过的样子。
国师府。
百里备了一桌酒菜,慵懒的坐在黑雾积聚而成的软椅上,等着将要赴宴而来的人。
“国师大人好雅兴。”梁钰随着一阵阴风,落座于同为黑雾积聚的桌案前,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喝:“好酒!比寡人宫中所藏,还要浓烈三分。”
“断魂酒,喝了便上路去吧。”百里淡淡的开口。
梁钰神色不变,又倒了一杯细细品尝:“那寡人可要好好尝尝,不然怕是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百里未语,由得他自斟自酌,直到一桌酒菜吃到干净。
“国师大人应该还记得与寡饶交易吧?”梁钰放下筷子,喝光最后一滴酒,道:“若是不记得,寡人也可以再一遍与国师大人听。”
百里轻呵了一声,淡淡道:“她不爱你。”
“寡人爱她,便足矣。”梁钰满目温柔。
“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值得么?”百里问。
“值啊!”梁钰道:“国师大人不也是在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背负万千杀孽么?
难道国师大人觉得,自己这一生所为,皆是不值么?”
话音未落,百里忽然扬袖挥过一道风刃,重重的打在梁钰身上,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呵,国师大人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梁钰整个人气息奄奄,却还是忍不住嘴贱:“我还以为,你永远都只有一副淡漠的样子,仿佛这世间万物,都不足以撩动你丝毫情绪。”
“本尊的事,还容不得你多嘴。”百里冷然道。
“是,寡人不多嘴。”梁钰从容的改口:“那交易的事,国师大人可允了?”
“允?”百里淡淡的开口:“裴氏以自身为祭,换司漠不得好死,不得轮回。
献祭已成,裴氏之魂,早已应道之谴,消散于地之间。
你所求,本尊允不了。”
梁钰目光紧缩,随即盛满怒火:“国师大人是在玩弄寡人不成?
是你亲口允诺,只要寡人助司澈得到裴氏一族,便满足寡人一个心愿,现在事情已成,你却跟我娇娇不在了?
如此出尔反尔,国师大人就不怕遭谴么?”
百里不以为意的笑道:“本尊何曾出尔反尔?
你所求,难道不是免去裴娇娇为献祭所要承受的狱火之苦么?这一点,本尊已经做到了,谈不上出尔反尔。”
“可寡人没让你害娇娇魂飞魄散!”梁钰怒极:“你凭什么让她魂飞魄散,不存于世!是你与她做的交易,若她有错,你又凭何留于这世间!
既是道不容,那便该交易双方,皆遭谴才是!”
“可你也没……不让啊?”百里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何况,魂飞魄散的代价,是裴娇娇与本尊交易时,便知晓同意的。
本尊也不过是依约而校
道有何可谴之?”
梁钰怒极反笑,连了几个好字:“既然如此,那国师大人想来也是不怕世人知晓,西梁万民皆因你而死!
寡裙要看看,若世人皆对你生怨,断了你的香火供奉,你这个虚假的神灵,还能不能安稳如初!
看看你激起民怨,直达听,会不会遭到谴!”
百里呵了一声,笑的有些漫不经心:“本尊倒是不知,西梁万民何时因本尊而死。
他们,难道不是被你这个国君亲手所屠么?
本尊,让你助大凌皇帝夺得裴氏一族的封地,可本尊从未让你残害西梁万民。
是你与大凌皇帝,为一己私欲,不估德礼法,视人命如草芥。
如今得不到想要的,便要本尊来给你们背锅了?
究竟,是我们谁更虚伪一些,嗯?”
百里抬手,五指张开,随即便有成千上万缕黑气,自四面八方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凄厉的嘶吼。
“梁钰,这些便是你西梁万民的怨浮,你不妨问一问,他们心中怨恨,究竟是对谁!”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梁钰的残魂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那万千怨浮撤碎。
只是如此,仍旧不足以消除他们心里的怨恨。
他们不甘心,他们想要这世间万物陪葬。
百里看着漫黑云,闭上眼,张开双手,迎风而上,凌空而站:“愿以吾身,化汝之怨。”
随后,怨浮成缕,如似实质,向着百里奔涌而去。
直到黑雾散去,露出际的那道鱼肚白,百里方才停下来,送每一个被洗净的魂灵去轮回。
百里仰头看着,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无声的问道:“到底我们谁更虚伪一些呢?”
人与魔,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满嘴善恶,却又为欲望左右。
所求不得,便皆是苍不公,他人之过。
神,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随着日出,百里眉眼间添了一抹困倦,但想到还有一个人未见,到底还是没有回屋休息。
京郊红叶林。
一处无名石碑前,多了三柱清香。
随着香燃尽,一个清瘦的男子缓缓出现。
“国师大人,可真是稀客。”
若是太康帝或者梁钰在这,便会认出,这名清瘦男子,正是当年被流放至苦寒之地的司漠。
“司漠,本尊来收账。”百里淡淡的道。
“哦?”司漠笑容带了几分痞气,与他从前的温文尔雅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此来,大凌国灭了?”
“尚未。”
“那是司澈众叛亲离了?”
“也未。”
“那就是裴家灭门了?”
“暂未。”
司漠轻嗤一声:“那国师大人来收的是什么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