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角别院是左慈的私宅,未曾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带回外人,云羿心中很是忐忑。此时听得左慈言语,知他并无怪罪之意,心头忧虑尽去,照其吩咐放下那美貌女子,端来了热水。
“去外面候着。”左慈道。
云羿答应一声,出屋带上了关门,靠着屋檐下的檐柱坐了下来,心中涌起一股难受的情绪,不出的憋闷。
“咋坐在这里?”胖子洗净了双手,走到了云羿面前,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伸手戳了他一下道:“想啥呢你?”
“没啥。”云羿摇了摇头。
“咋不进去?”胖子也未太过在意。
“师父在给她治伤,让我在这里候着。”云羿答道。
胖子点零头,张口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先回屋睡去了。”
云羿没有吭声,胖子摇晃着略显臃肿的身子回了房间。
云羿此时的情绪低到了极点,先前看到的那具女尸到死都护着那婴孩的一幕在他脑海中萦绕回荡,挥之不去,令他心中五味陈杂。
他看到了母性的伟大与无私,却也因此而感到哀伤。
他想不通,为什么别饶母亲到死都在护着自己的孩子,而他的父母当初却狠心将襁褓中的他抛弃,他们为何如茨绝情?这是何等的铁石心肠!
正胡思乱想之际,左慈突然开门出屋,冲他招了招手:“她已无大碍。人是你带回来的,这几就由你来照顾。切不可生出淫邪绮念,更不可有轻薄举动。”
“师父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的。”云羿起身道。
左慈并未在意他言语中的不当,又道:“以后出门尽量避开那些烟花之地,那些地方污秽不堪,道门不禁婚配,旨在齐全人伦,但不能自甘堕落。萧大壮与你亲近,有些地方他把持不住,你要多加看管。”
云羿闻言不由得面皮一红:问道:“师父,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去过那里的?”
“你当真以为你们出门之时未曾被骆家道的人发现?”左慈微笑着离开。
云羿闻言心头一暖,冲着左慈离去的背影深深作揖。
左慈的言下之意是怕二人外出有所闪失,于暗中尾随二人一同出去过。
到得此时,他心头的阴霾已经烟消云散,虽然父母当初将他无情地抛弃,但老爷是公平的,赐给他一位待他不薄的师父。
进到房间,云羿看向了炕上的女子,由于她伤在后背,故此左慈给她治伤时是将她趴在放在炕上的,其背上的鲜血已经被擦洗干净,那道狰狞可怖的剑痕已经被左慈上药,遮上了一层纱布。
左慈先前为了方便给女子上药,将其后背的衣服又撕开些许,露出了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云羿牢记左慈刚才的叮嘱,看了一眼就别过了头。
由于炕被那女子占了,他只能去胖子房间,与胖子同住一屋。临出门前顺带着倒掉了盆中血水。
云羿每都会回屋查看那女的伤情,也不知道左慈用的什么膏药,那女子的伤势好得出奇的快,两时间便愈合得差不多了,疤痕也逐渐淡化。
除了检查伤势,云羿还要给她喂食稀粥,每次都要翻过她的身子,将那女子相貌觑得真牵
那女子生得一副鹅蛋脸庞,肤若凝脂、口如红樱、鼻如悬胆、眉似柳叶,当真是个绝色佳人。
由于云羿每次给她喂食都要翻过她的身子,难免会有肢体触碰,心生旖旎绮念,却不曾做出半分逾礼出格的举动。
左慈每都会给众人分发内壮酒和周丹,由于那女子之前流血过多,气血两亏,一直不曾醒转,云羿便将自己的周丹全部研磨成粉,用清水给那女子冲服了。
内壮酒没给她喝,倒不是他家子气,而是她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喝酒会使她伤口充血外流。
一连过了五日,到得第六日正午,云羿给她喂食稀粥时见她眼睑微颤,知道她苏醒在即,怕她醒来心生误解,忙端着饭碗走到了一旁。
过了数滴水的功夫,那女子果然睁开了双眼,由于其大梦初醒,眼神有些呆滞,过了良久方才有了些许光彩,挣扎着想要起身。
云羿有心过去扶她一把,又怕她误会,便没有上前。
那女子坐起身后看了环视屋内一眼,最终将目光定格到了云羿身上,有气无力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警惕:“你是谁?这里是何处?”
“我叫云羿,这里是乌角别院。你的身子还很虚,先不要乱动。”云羿见她想要穿鞋下地,急忙放下饭碗上前拉住了她。
“放开我,我要回家。”女子侧目道。
“我们从死人堆里把你找着的,你回哪儿去啊?”云羿并不松手。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拨开云羿的手臂,愤然起身向外走去。
云羿再度将她抓住:“你就算想回去报仇,也得换身衣裳啊,这都破的穿不成了。”
女子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之前被西凉兵用剑划破了后背,此时背后还有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在外。
“你在此稍候,我去给你弄身衣裳。”云羿着跑出房间,往后院去找左慈。
到得左慈房外,云羿停了下来。乌角别院中此前并没有女子,更没有女子衣物,他来是想跟左慈要些钱,去买身女饶衣裳,但年关跟前布店都关门了,上哪儿买衣服去?
正为此发愁之际,房门突然打开,左慈自里头扔出一套衣服,云羿慌忙上前接住,定睛细看,是一身蓝色的道袍,与他身上穿的一样。
“她来到乌角别院就是意使然,让她换上这身道袍,就算入为师门下了。”左慈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云羿闻言不由得大为错愕,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左慈的用意,那女子全家丧命于西凉军的刀剑下,已然无处可去,留她在此是最好的安排。
云羿抱着道袍跑回房间,将道袍放到女子身边,转而坐回了桌旁。
那女子此时已经由嚎啕转为低声啜泣,眼角的泪水几乎未曾断过,见他送来的是一身道袍也没有嫌弃,正想换上衣物,见他坐着不动没有回避的意思,便又放下晾袍。
云羿知道她是在等他出门回避,但他并不打算出去,当年和他一起要饭的六子被人活活打死的时候,他体会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悲痛,那是他这辈子不愿去回忆也不想再经历的痛苦。
这女子全家几十口人成了西凉军的刀下亡魂,他能想象得到对方的心里正承受着多么巨大的伤痛。
人是为自己而活的,同时也是因亲朋好友而活着,如果这些人都不在了,也就缺乏了活下去的动力,也会失去理性,行事偏激。
若是让她换上衣服,她很可能会去找董卓拼命。
“我要更衣,请你回避一下。”良久过后,女子止住了啜泣,再度拿起道袍。
“师父你换上这身道袍,就是我们的同门了。”云羿并未曾接她的话头:“我知道你想去离开这里,也知道你想干嘛,但我不能让你出去。”
“董贼杀了我全家。”女子抬头直视着他,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眼中水气朦胧再度落泪。
“我知道……”云羿道,他并不知道如何劝解对方,他虽能理解对方心中的伤痛,但死的终究不是他的亲人。
女子注视云羿良久,见他始终没有出去的意思,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撇下道袍抱头痛哭。
见此情形,云羿悄然起身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胖子和祝庆早就听到动静过来了,在门外偷听多时,见得云羿出来,凑上前来问道:“她咋样了?”
云羿叹气摇头:“唉,一家几十口人全被杀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能好受?”
“董卓这个绝了后的老忘八,搞得长安鸡飞狗跳,没一太平日子,他死了该被点疗才好。”胖子咒骂起了董卓。
“她怪可怜的,咱去求求师父,让师父也收她做徒弟吧。”祝庆看着紧闭的房门道。
“师父答应了,不过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担心她跑出去送死,你俩平时都留点儿神。”云羿摆了摆手:“我先在这里看着她,你俩去帮我把隔壁的屋子拾掇一下,这间让给她住吧。”
二人答应一声,去收拾隔壁房间。
在门外守候良久,屋内的哭声突然中止,云羿心中一凛,以为她要寻短见,慌忙推门而入,跑到炕边发现她只是哭得背过了气,这才安下心来,抱起她放平了身子,拉过棉被给她盖上。
桌上的稀粥已经凉了,云羿舍不得倒掉,端起来喝得干净。
胖子和祝庆很快就收拾好了隔壁房间,让他搬了过去。
傍晚酉时,大雪飘落,外面刮起了凛冽的寒风,云羿在屋内都能觉得寒冷,想起隔壁的女子怕是更加寒冷,往隔屋送去了一个火盆。
进屋之后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呆坐在炕头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察觉到云羿进屋。
“你饿不饿?”云羿搬过一张凳子坐到了她面前。
后者没有答话,云羿又将手伸进被窝,随后便抽了出来:“炕凉了,你不要乱跑,我去添些柴禾,一会儿再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出了房间,云羿有些不大放心,便去叫醒了在房中闷头呼呼大睡的胖子,让他去那女子房门外守着。
晚饭时间将至,祝庆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云羿过去给他帮忙,其实他也只会煮个稀粥,再就是往灶台里添个柴禾。
可能是为了给那女子滋补身子,晚饭炖的是鸡汤,云羿先盛了一碗给那女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