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皇帝闻听李德裕所奏正在愁眉不展之时,百官之中又有一人出列,说道,
“陛下,臣有话要说!”
文宗抬头观看,见是宰相李宗闵,便说道,
“嗯,李卿讲来!”
“禀圣上,刚才李侍郎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臣感觉还是有些太过绝对。佛教在汉代之时便已传入我中原大地,距今时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在我中原已有广泛的民间基础。佛教在这几百年间屡有兴衰起伏,也恰恰是对各个朝代兴衰更替的一个真实写照。佛教在我朝太宗皇帝时期开始兴盛起来,而后达到鼎盛时期,正是说明我大唐当时的国力强盛之极,朝廷钱粮富足,百姓安居乐业,我太宗皇帝的文治武功、雄才伟略不仅被我大唐百姓所称颂爱戴,而且放之四海之内,其他外族各国对我大唐亦是心悦诚服,一时间可谓说是万国来朝,四海臣服。我太宗皇帝也是胸襟宽广,因此其他宗教像景教、摩尼教、蕃教、东巴教等宗教也逐渐在我朝落地生根。所以,臣以为,佛教在我中原大地能发展到今天的盛况,完全是我大唐国力强盛的体现,而并非是圣上或是百姓推崇所至。再者,那佛门寺院以及僧尼的数量在我朝并不算多,臣记得那前朝北魏北周之时,僧尼数量已达三百多万之巨,和我大唐比起来,这几十万僧侣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寺院不交税负、僧尼不服徭役乃是不成文的规矩,前朝历代君王早已有之,我太宗皇帝不过效法而已,也是我太宗皇帝的胸怀宽广,仁慈大度的表现。况且那佛教寺院的僧尼本身就没有主要的钱财收入来源,寺院也不从事任何盈利的营生,不过是靠着香客的香火钱以及当地官府的接济来生存。我大唐乃是天朝大国,四海之内皆来觐见,若是连寺院这点香火钱都要收取税负,那岂不是显得我大唐朝廷行事过于小气吝啬,岂不让市井百姓及外族各国耻笑吗!届时我天朝颜面何存?
旁边的众位大臣听完这宰相李宗闵之言,又是议论纷纷,这个说,
“这李相国所言甚是,自古历朝历代都极少有对宗教收税的,我大唐也不好开这个先例啊。”
那个道,
“对啊,对寺院收税这规矩要是制定下去,岂不让那边陲小国笑我大唐寒酸吗。不妥不妥。”
文宗皇帝坐在上方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那李德裕仍未服输,又言道,
“李相国所言,在下不敢苟同,刚才相国提到那前朝北魏北周,岂不知那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皆是在全国下达了废佛灭经、拆毁寺庙、销熔佛像的法令。退佛寺用地还于农耕种植,化金铜佛像用于铸造通币农具,这一法令的实施不仅增加了朝廷的纳税人员,而且极大地补充了国库的财税收支,并且让荒无的田地有人耕种,老幼皆有人赡养,国家更加趋于稳定,臣觉得圣上应当效仿实施。”
“李大人,那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灭佛的原因在下还是知道一二的。北魏太武帝是因为有人聚齐十余万之众举兵谋反,朝廷发现在这谋反之地的寺院之中藏有大量的兵刃军械,认为这寺院与那谋反之人勾结,引起那太武帝的大怒,从而下令毁寺灭佛的。至于那北周武帝宇文邕,刚才在下已然言道,那北周版图不大,却有僧尼从业数量达三百万之巨,于国于民皆无好处,所以才下令清理那佛教僧尼,与我大唐此时的情况实不相同,李大人不必在此危言耸听。”
“哼,李相国岂不闻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之说吗?据微臣听闻,那菩提寺已经我中原大地划分为四大地域,分别为南海、北原、东岛、西山,又分别派四大高僧进驻各地管理当地寺院以及相关佛学武林门派,只怕是日久天长,那佛门众人成了气候,在那各地高僧带领之下一旦心生异变,我大唐天下内有僧尼作乱,外国边陲小国侵扰,届时岂不是岌岌可危矣!”
“哈哈哈哈,李大人若说防微杜渐尚在情理之中,说那僧尼想要作乱,怕是有些异想天开,荒谬之极了吧!我中原佛寺众多,各大寺院历受我朝各代皇帝厚恩,一心思报尚且不及,何来造反之说?李大人无凭无据还是不要信口开河的好!”
“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屡受边陲胡人小国侵犯,安禄山起兵造反之后,我大唐国势日渐衰弱。那佛教乃是胡人之教,在我朝内日渐强盛,倘若生有二心,造起反来,那我大唐岂不是作茧自缚吗!”
“李大人,圣上出行恭迎佛骨舍利之事几月之前已经昭告天下,你在此时出班奏请,到底是何用意?难道让圣上取消此次出行,让我京城百姓认为圣上不守誓言,不尊承诺吗?”
“那佛骨舍利不过是那胡僧的骸骨而已,有何尊贵之处?值得我大唐天朝皇帝亲自迎接供奉!依微臣看来,应将此佛骨交于司法部门,投入深水或烈火之中毁掉,永绝后患,让天下百姓断了此等念想,让后世之人不必再顶礼膜拜。”
李德裕此时说话已经说到气头上了,完全不顾忌那文宗皇帝及众位大臣的感受了,凭着自己耿直的性格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听得那文宗皇帝脸色铁青,心中一股怒火直欲燃烧待发。
那宰相李宗闵本就与那李德裕不睦,一见李德裕在这里被气得大放厥词,心中高兴,便再次出言相击,说道,
“李大人,那佛骨舍利乃佛教圣物,想当初我太宗皇帝尚且礼敬三分,你却在此不以为然,难道你自认比我太宗皇帝还要英明吗?”
李宗闵这一番话,让李德裕彻底醒悟过来,方才发觉到自己刚才当着这文宗皇帝的面前说话确实太过放肆,丝毫未顾忌君臣之礼,赶忙跪倒在地,俯身说道,
“圣上恕罪,微臣绝没有对太宗皇帝及圣上您有丝毫不敬之意,臣一片忠心耿耿,只是站在为国为民的角度上来考虑这佛教的问题。臣刚才畅所欲言,有些口无遮拦,还望圣上恕罪!”
那文宗皇帝一肚子的火气只待那李德裕继续乱说之时便想发泄出来,岂料这李德裕突然收尾,把文宗皇帝打了个措手不及,文宗铁青着脸色在上面说道,
“李德裕,你公然在众位卿家面前斥责朕恭迎佛骨舍利的行为,又口口声声说着佛教的种种不是,莫不是心里把朕比作昏君一般?”
文宗皇帝一言把李德裕吓得赶忙又是伏卧在地,连声说道,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一片忠心,只是刚才一时性急,有些话语未顾忌君臣之礼,望圣上念在微臣一片忠心的份上,饶恕微臣大罪!”
“哼,李德裕,你今日之罪暂且记下,但有再犯,数罪并罚,决不轻饶。恭迎佛骨舍利之事今日暂且议论到此,朕退朝之后会多加三思。其他众位爱卿,可有本奏来?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文宗皇帝说着话都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劲儿!
此时站在百官之后的兴元府观察使徐大人看着文宗皇帝心情极差,心里有些颤栗,心想,
“真是倒霉,偏偏今天这圣上心情不好的日子让我给赶上了,我大老远跑来一趟,你说让我上不上报啊?”
此时那执事太监又在旁边喊道,
“各位大人,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徐大人站在后面心里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觉得既然来了,还是应该上报为好,便颤颤巍巍地走出班列,施礼说道,
“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