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鸿后衣领被人提着,千钧一发之际,她被凤宸月一把拎起,在剑气斩落落在身上之前,飞身下了马车,两人一同落进雨水里。
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雨势过急,顾轻鸿被淋的有些睁不开眼。
朦胧的雨帘之中,她瞧着一群黑衣人,朝他们围了过来。
方才被车夫打的落花流水的几名黑衣人,转头瞧着那突然又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显然有些蒙了。
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瞧形式不对,转身便想趁乱撤退。
不料,另外的那群黑衣人,手起刀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之力。
见状,顾轻鸿手中提着长剑,躲到了凤宸月的身后。
因着雨势太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她杨高嗓音说道:“王爷,这回奴婢可真没说谎,他们真的是来杀你的。”
她躲在凤宸月身后,车夫也退到了凤宸月的身前护着,那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足有二三十人。
黑衣人不由分说的攻了上来,连句大义凌然的话也不让人说。
车夫与他们打斗起来,可对方人多势众,凤宸月也被围攻了。
顾轻鸿瞧着形势不对,朝着凤宸月的身后喊道:“王爷挺住,奴婢先行一步。”
说着,她拔腿便跑。
几名黑衣人却将她围堵了起来。
显然,他们今日不会留一个活口。
顾轻鸿提着手中的长剑,打算与他们理论一番,冤有头债有主,与她一个过路的有何相干。
那几名黑衣人却是不讲理的人,举起剑便朝她砍了过来。
这回,是真要命了,早知道解决了那群乌合之众,也不至于上了贼车,落的个被牵连的下场。
黑衣人个个身手了解,对付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顾轻鸿被她们逼到了凤宸月的身边。
雨势也越来越急,一丝要停的迹象都没有。
顾轻鸿全身湿透,长发湿哒哒的贴在后背上,手里的长剑抵抗着黑衣人的进攻,她身上的上本未痊愈,此刻扯动伤口,殷红的鲜血浸透衣衫。
她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王爷莫不是扒人祖坟了!”
该有多大的仇恨,非要置人于死地。
凤宸月懒的理她,手中的长剑隔断黑衣人的脖子,喷薄而出的鲜血沾染上他的衣袍,他嫌恶的皱起眉,一双凤眸中冷冽的杀意愈发的浓烈了。
顾轻鸿的胸口曾在竹林里被刺了一剑,且伤的很深,如今这样大幅度的舞刀弄剑,伤口一扯一扯的疼着。
疼的她冷汗直冒,连手里的剑都快拿不稳了。
黑衣人钻了空挡,一脚踹上了她胸口的伤处,鲜血浸了出来,在胸口的衣襟上开出一朵妖艳刺眼的血花。
顾轻鸿吃痛,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抬手捂着胸口,腰身被人伸手揽住,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她冰凉的后背紧紧贴着凤宸月温热的胸口,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冷冽香气。
她却气的咬牙切齿,这只狡猾的狐狸,可真会给人惹麻烦。
“咳咳......”她咳出了一口血,腿脚无力,只能靠在凤宸月的身上,原本捂着胸口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眼前有些发黑。
她心里早就将凤宸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可嘴上却不能得罪他,否则,她今日怕真的要莫名其妙的成为那些黑衣人的刀下亡魂了。
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拽着他衣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满目委屈的说道:“王爷,奴婢遭受这无妄之灾实在冤枉的狠,王爷可要护好奴婢,好歹,奴婢也是昭阳公主心尖尖上的人。”
她与公主的情分,着实深重,这也算不得扯谎。
她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胸口像是破了一个血窟窿,寒风不停的往里灌,疼的她直抽,眼瞧着便要晕过去了。
可这个时候晕过去,岂不是任人鱼肉了。
用力咬了一口唇,鲜血漫了出来,混沌的思绪倒也清明了几分,只是身子依旧弱的很,全身又开始发烫,如同被架在火炉上烤着一般,难的生不如死。
圈住她腰身的手臂有些松动,她心中一惊,“哐当”一声扔了手中的长剑,转身便紧紧搂着凤宸月的腰身,十指紧扣,死也不撒手。
人命关天的时候,她也顾不得许多。
如今还未找到公主,她实在不能死的无妄。
且以凤宸月的身手,那些黑衣杀手们再厉害,显然也不是对手。
“你这是想让本王同你一起死不成,你要死便死远些”凤宸月胸口起伏着。
震的顾轻鸿胸口的伤更疼了,可她的十指却掐的更紧了。
果然,这只狡猾的狐狸根本不将蓝玉国放在眼里。
顾轻鸿便更不能轻易放手了,若自己就这么白白丧命,岂不便宜了他。
她眼前本就一团黑,索性闭上眼,下巴磕在他的胸口,冷冷说道:“奴婢是蓝玉国陪嫁的婢女,若因受王爷连累死在这里,只怕王爷也不好交代!”
她虽一介小小婢女,可师父却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凤宸月好似又说了些什么,不用想顾轻鸿都知道他那张俊美的脸扭曲成了什么样子,甚至可能想一把掐死她。
可她已经无暇顾忌那么多,昏昏沉沉的脑袋如同一团浆糊,耳朵里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顾轻鸿醒来之时已经回到了苏慕的别院。
此刻,她正躺在先前暂住的厢房里,耳边,是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这雨从昨日便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下了近两日,也不见停下来,反倒越下越大。
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上全是泥水,树叶也被雨水冲刷的厌厌的。
顾轻鸿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扯痛胸口的伤,疼的她又是一抽,嗓子里也如同含着火球一般,火烧火燎的疼着。
床榻上的人影晃动,伺候在房里的碧桃连忙上前,抬手打开了床幔,瞧着榻上的人,果真是醒了。
碧桃眉眼含笑,温声道:“姑娘可醒了,您从昨日昏睡到现在,大人很担心您。”
碧桃口中的“大人”,自然是苏慕。
将床幔挽起后,碧桃又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
顾轻鸿动作轻缓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碧桃连忙将靠枕垫在她的身后,又伺候着喝了几口温水,这才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
温水润了喉,顾轻鸿感觉好了许多,可嗓子还是隐隐约约有些疼,像是有把刀是轻轻的刮着。
抬手捂上胸口,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了,再转头瞧着薄如蝉翼的窗户,外头的天气阴沉沉的,雨水也哗啦啦的下着。
想到失去意识之前,她紧紧抱着凤宸月不撒手,好歹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昏睡了这么久,肚子倒是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碧桃是个老实本分的,也十分懂事,听到声响,面上并未有什么诧异的神色,反倒温声说道:“厨房里时常备着清粥,怕姑娘随时醒来肚子饿了,奴婢去给姑娘端些来。”
“嗯,有劳了”顾轻鸿点了点头,烧了一日一夜,神色有些倦怠。
碧桃出门后,顾轻鸿小心翼翼的掀起被褥,下了床。
她身上的伤口本已结痂,昨日又生生挣裂,比第一回更加的疼了。
不过是下床穿了个衣裙,她便疼的出了一身冷汗。
碧桃端着清粥小菜进门时,她刚把自己收拾好。
烧了这么久,嘴里也没有味道,吃着那清粥小菜寡淡的很,可她也吃了大半,气力也恢复了些。
“王爷可在府中。”顾轻鸿拿着绢帕擦拭着嘴角,问着碧桃。
碧桃恭恭敬敬的答道:“在的,奴婢方才去厨房时,听说王爷同大人正在书房商量要事。”
所谓“要事”,想来多半是昭阳公主与黑衣刺客的事。
顾轻鸿在竹林里被救的那日,满脸都是血污,根本就看不清原本的相貌。
这别院里,除了照顾她的碧桃之外,其他下人们也未见过她。
碧桃也不知她的具体身份,更不敢随意打听,每日都老实本分的伺候着。
蓝玉国昭阳公主失踪的事被压了下来,未免引起两国不必要的麻烦,此次晨阳王快马加鞭的赶来,也无几人知晓。
那日搜寻竹林的将士们,也都是苏慕的亲信。
是以,一切安排起来,也顺遂许多。
填饱了肚子,顾轻鸿便让碧桃领着她前往书房。
碧桃不敢多言,撑着雨伞,同顾轻鸿一起朝着前院走去。
一路雨水太大,到前院时身上的衣物被打湿了许多,裙角也溅了许多的泥水,鞋面上也全是污泥。
顾轻鸿走到廊下,跺了跺脚上的污泥,抖了抖衣袍。
书房前守着一名玄衣男子,眉目清冷,目不斜视。
顾轻鸿打量着他,可不就是那日替凤宸月赶车的马夫吗?
书房里隐约传来苏慕的声音,可院长里的雨水实在太大,听不清里面在讲些什么。
顾轻鸿望着那马夫,问道:“里面可是王爷与苏大人?”
马夫目不斜视,沉闷的嗓子答道:“正是。”
他显然没有开门的意思,自然是不想让顾轻鸿进去。
事关昭阳公主,顾轻鸿断然不会置身事外。
她抬手便要去推房门。
那马夫在她之前抬起手臂,拦在门前,却依旧不看她,“王爷在与苏大人商量要事,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闲杂人等?
顾轻鸿拧着眉,身为蓝玉国的陪嫁婢女,他们在里面商量着救公主的事,她却成了闲杂人等。
她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双目盯着那马夫,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这马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闲杂人等能指的是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那马夫的眼中,顾轻鸿同他一样,都是下人。
他冷眼睨了她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冷冷说道:“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口中的闲杂人等。”
顾轻鸿感觉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头,压的她有着喘不过气来。
她快要被凤宸月的马夫气死了。
同一个马夫,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她抬手继续去推房门。
马夫果然挡着她的手,却没料到她竟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马夫气的瞪大了眼。
顾轻鸿已经从他的手臂下钻了进去。
马夫连忙跟着进去,急急说道:“王爷恕罪,属下拦不住……她……”
他哽了哽,不知顾轻鸿姓名,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
书房内,苏慕正趴在书案上,同端坐在书案后的凤宸月商议着什么,白净的手指,指着书案上的舆图。
听见动静转头朝着房门口望去,便瞧见满脚泥水的顾轻鸿闯了进来。
她身后的玄夜,白净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能将玄夜气成这般模样的,倒不多见。
顾轻鸿瞧着书案后的凤宸月,那双凤眸里的神色冷若寒冰,白净的下颚也紧绷着。
显然,他十分的不待见她。
顾轻鸿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他扣在书案上的手,总觉得脖子微微发疼,有些窒息。
今时不同往日,她打算识时务为俊杰。
“王爷,苏大人”她俯身行礼,嗓音温和,听不出情绪。
凤宸月紧绷的唇角一抽,冷眼瞧着她做戏。
苏慕倒是十分热情,起身走到她跟前,满脸关心的问道:“你这烧退了吗?感觉可还好,昨日烧的跟个火球一般,差点把我吓死。”
顾轻鸿闻言,扬起头望向苏慕,眉眼温顺的说道:“奴婢已无大碍,有劳大人挂心了,只是如今……”
她语气调转,满面悲痛的说道:“如今,公主下落不明,奴婢实在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敢问大人,可有公主的下落。”
苏慕瞧着顾轻鸿苍白的面颊,心中有些不忍,放缓了嗓音安慰道:“我与王爷正在商量此事,顾姑娘既是公主的贴身婢女,也可说说你的想法,毕竟你比我们更了解公主,兴许搜寻起来更容易些。”
“是。”顾轻鸿又行了一礼,大大方方的朝着书案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