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在朝堂之上被众人苦苦相逼,一头撞上台阶以死明志的事,不过一日的光景,整个京都便传的沸沸扬扬了。
昭阳公主身为和亲公主,千里迢迢嫁到西凤,乃是为了结两国百年之好。
如今,一个弱女子刚到京都,还未嫁入晨阳王府,便被朝堂之上那些官员们险些逼死,于百姓们而言,这是一件令人十分愤慨的事情。
百姓要的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昭阳公主便是来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边境不再有战事,西凤与蓝玉结亲,大梁国也不敢轻易来犯,这可不就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如今,亲还未结成,人差点被逼死,若是传回蓝玉国,因此引起边境战事,苦的还是黎明百姓。
因着昭阳公主的事,京都民怨四起,便连那日最为针对昭阳公主的王大人,也被一群民众堵在了家门口,一见他出府,迎接他的定然是臭鸡蛋,烂白菜等物......
而那日在朝堂之上附议的几位大臣们听闻消息,个个都称病在家,足不出户。
百姓们堵不到人,便去相国府前闹事,喧闹之中,相国府的侍卫竟打死了一名普通百姓,伤了数人。
这事,便越闹越大了......
“瞧你干的好事!”景仁帝气急败坏的将手中弹劾白相国的奏折,砸在了白相国的身上。
白相国刚入御书房,便被那奏折砸了个正着,他弯腰将地上摔烂的奏折捡起来,大略的扫了一遍,无非是说他府上的侍卫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等这些诛心的字眼。
白相国合起奏折,眼中的神色狠辣。
那日朝堂之上的事传的这样快,且那些闹事的百姓们,分明是受人唆使,才会做出这般以下犯上的事来,事情闹到今日这个地步,若说不是晨阳王在背后搞鬼,白相国是定然不信的。
且闹事那日白相国被众人围堵,臭鸡蛋烂白菜砸了一脸,闹事的百姓们更是疯了一般的围堵了上来,一片喧闹之中,只听见一声大喊,“杀人了,相国大人杀人了!”
那一声大喊如同平地惊雷,闹事的百姓们一个个吓的抱头乱窜,跑的跑,喊的喊,叫的叫,推搡之中不少人被推翻在地,甚至被其他人踩上几脚。
相国府前顿时乱作一团,待人散尽时,只瞧白相国的脚边直挺挺的躺着一名百姓,胸口还插着一把剑,鲜血淌了一地。
而护着白相国的那名侍卫,手中握着刀鞘,衣服上也沾染了许多的血迹。
侍卫满目惊慌的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大人,属下也是为了保护大人,那刁民是自己撞了上来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能自己撞上去,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白相国当即气的肺都快炸裂了。
这事明摆着是被人摆了一道,可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辩解的清,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生生吃下这哑巴亏。
可他如何能甘心,这事分明是晨阳王算计他,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如今,一入御书房便被景仁帝劈头盖脸的痛斥了一番,白相国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憋的他感觉胸口都快炸裂了。
晨阳王摆了他一道便罢了,如今圣上又将这锅甩在他身上,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
那日在朝堂之上,若圣上无意,岂能任由朝臣们那般质疑却一语不发,圣上心中,分明也有质疑,才拿朝臣们当枪使。
现下东窗事发,所有的罪责,倒落在他白相国一人的头上了。
这哑巴亏,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和血咽下去。
可白相国哪里能生生咽下这口气,他气的胸口发颤,“陛下,此事分明有人指使,否则,那么平民百姓们怎会这般冲动,不顾死活!”
“你还有脸说!”景仁帝闻言,又是将手边的奏折朝着白相国的脸上砸了过去,盛怒之下,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几乎连肺都快咳出来了。
一旁的内侍太监连忙上前替景仁帝顺着后背,又将茶水递了过去。
景仁帝大袖一挥,将茶盏打翻在地,还在不停的咳着。
景仁帝咳的撕心裂肺。
白相国心乱如麻。
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了。
圣上心中分明比谁都清楚,可为了平复民怨,这锅终究得由白相国来背,白相国气的十指发颤,一向深沉的他,这次着实被气的不轻。
“陛下!”他伏低了身子,咬了咬后槽牙,这才一脸惶恐的说道:“微臣失职,驭下不严,请陛下责罚。”
过了半晌,景仁帝才止住了咳嗽,怒气也平息了许多。
景仁帝眯着双眼,瞧着白相国那只老狐狸,语气不悦的说道:“这样的事,朕决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平复民怨,爱卿可有何见解。”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如今民怨四起,乃是景仁帝最不想看见的。
相比较民心而言,一个黄毛丫头倒好对付的多。
无论那昭阳公主是真是假,收拾起来,不过是一个由头的事。
白相国被景仁帝问的心烦意乱,当初是他撺掇王大人们,当众质疑昭阳公主的身份。
如今,景仁帝又逼迫他主动承认昭阳公主的身份,不仅打脸,还将他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景仁帝这般打压,果真是老谋深算。
白相国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多少有些不甘心,他道:“陛下,此事乃因晨阳王大婚之事而起,晨阳王的婚事乃陛下的家事,微臣不敢多言。”
景仁帝拢着阔袖,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双精明的眸子紧紧盯着白相国,拧起了眉,“相国大人既是菱儿的长兄,便是朕的家人,这一家人哪里来得这般生分,但说无妨。”
平日里君臣有别,这会倒是一家亲了,论无耻,白相国可真不是景仁帝的对手。
景仁帝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白相国,在等着他的回答。
白相国为难之际,正巧颖妃娘娘亲手煲了润肺止咳的雪梨汤送来。
颖妃不动声色的走到书案旁,让宫女们奉上雪梨汤,亲手为景仁帝盛了一碗。
景仁帝喝着雪梨汤,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白相国。
颖妃伺候在一旁,温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还得保重身体,夜里露重,陛下多添些衣裳。”
昭阳公主之事,颖妃只字不提,好似真的只是来送一盅雪梨汤。
景仁帝喝了半碗,接过颖妃手中的帕子,这才悠悠说道:“爱妃有心了,临华宫那边,爱妃可去看望过。”
临华宫是晨阳王从前住的宫殿,自那日昭阳公主一头撞晕过去后,这几日便一直住在临华宫。
景仁帝终究未将事情做的太难看,给了白相国几分退路,即便他有心打压,也是恩威并施。
白相国的势力在朝中已是根深蒂固,想一把拔除,也并非那么容易,况且,此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敲打敲打也便罢了。
颖妃不动声色的温声说道:“臣妾昨日去临华宫看望过昭阳公主,昭阳公主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这心情终究是低落了些,想她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嫁到西凤也实属不易,入宫前又遭了一趟罪,臣妾瞧着都觉得可怜,陛下何不早日定下婚期,也让昭阳公主有个倚靠,不至于每日胡思乱想。”
景仁帝闻言,意味不明的望了颖妃一眼,这才说道:“爱妃说的极是,朕明日便命人准备,这些时日爱妃多去临华宫走动走动,也好宽慰宽慰昭阳公主,莫让她觉得一人在这宫中孤寂了。”
“是。”颖妃屈膝行礼,面色看似如常,后背早已生了一层冷汗。
今日这趟浑水她实在不想趟,可德妃既已开口,她便只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