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顾轻鸿都未再见到凤宸月。
就连玉子卿这几日也日日进宫,早出晚归,她等了几日都未有机会同玉子卿见上面。
所幸今日,她哪里也不去,呆在这栖梧院,与锦瑟作伴。
入秋以来雨水不断,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朱红色的琉璃瓦上滴滴答答。
她倚在窗边,仔细瞧着院子里的景象,那树上火红的凤凰花,也被这雨水砸的厌厌,这雨已经下了整整一日了,她瞧着,瞧着,便有些乏了。
顾轻鸿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睡着了,耳边却响起一阵脚步声,顿时睡意全无,循声望去,便瞧见锦瑟一身黄衣,手执伞柄,踏在院子里的青石板路面,一路走来。
锦瑟一进门,便瞧见倚在窗边的顾轻鸿,温声说道:“王妃近日来消瘦了许多,奴婢特意聘来望春楼的厨师,晚膳烧了几样特色菜,给王妃换换胃口。”
近日,顾轻鸿确有些食欲不振,总觉得吃什么都没胃口,可又不想佛了锦瑟一番好意,唯有点头应允了。
果真,晚膳做了一大桌,丰富多彩。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动筷,院子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蹙起眉,循声望去,便瞧见凤宸月抖落了一身泥水进门。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惊羽与另一位面生的内侍,站在廊下,并未进门。
顾轻鸿瞧见来人,并未起身行礼,几日不露面的人,今日突然造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面色不改,拿起碗筷,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锦瑟惯会察言观色,添了一副碗筷,便退了下去。
凤宸月拂开衣袍坐了下来,竟也未开口,悠然自得的吃了起来。
他今日穿了件紫蓝色锦袍,这一路走来虽撑了伞,身上也难免沾染了些雨水,垂在胸前的几缕发尖也被雨水打湿,他倒并未在意,细嚼慢咽的吃着饭食。
二人相对无言,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偶尔传来咀嚼的声响,与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
顾轻鸿发誓,这是她吃过最压抑的一顿饭食了。
她正思量着,如何能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甩了碗筷退席,凤宸月那厢倒是先开口。
“过几日陛下设宴款待璃王,届时朝中大臣以及家中女眷皆会出席,明日让锦瑟与你一同去芸绣坊裁一身新衣,随本王一同赴宴。”凤宸月面不改色,甚至连眼角都未抬,吃着膳食,缓缓道来。
他这话完全未给顾轻鸿选择的机会,不过是知会她一声罢了。
顾轻鸿实在无心赴宴,瞧着他,凉声道:“能不去吗?”
闻言,凤宸月终于舍得抬头,眸色清冷的望着她,挑了挑眉,“为何不去?”
顾轻鸿明显感觉他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不过是个宴会而已,不去便是不去,还要何理由,她蹙着眉,抿着唇而不答,一张脸比他还冷。
谁知那凤宸月幽幽望了她几眼,复而又慢条斯理放下银筷,执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本王并不是来同你商议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顾轻鸿自诩一向沉稳,从不使小性子,可那厮惹她气急的本事倒是层出不穷,她抿着唇不说话,手中的银筷几乎被她拦腰截断。
该死的凤宸月!
她咬着后槽牙,手中一送,那银筷便随着一股内力掉进凤宸月跟前的汤碗里,饶是他躲的再快,那汤汁依旧溅了他一身。
顾轻鸿本以为依着凤宸月那有仇必报的性子,此刻只怕是气的想杀人。
熟料,他只是神色微变,冷眼瞧了瞧衣袍上的油渍,复而又抬头瞧着她,眉头轻皱,“你可知这件衣服于本王是何意义?”
顾轻鸿心中咯噔一跳,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锦袍而已,有何典故,他这莫不是想讹她。
她沉着脸,佯装淡定的说道:“不知。”
“甚好!”凤宸月点了点头,佛了佛衣袖,一本正经道:“既然爱妃不知这衣袍有何典故,本王今日便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顾轻鸿不曾想,这不起眼的锦袍竟是前年秋猎,凤宸月拔得头筹,陛下高兴亲赐的锦袍,这锦袍出自芸绣坊坊主淮绣姑姑之手,那淮绣姑姑平生只为陛下绣衣,能得此衣是何等的殊荣。
顾轻鸿感觉自己怕是捅了马蜂窝,污了陛下亲赐的锦袍,可是大不敬之罪,现下弥补,可还来得及?
她僵着背脊,面色不佳,十指卷缩着说道:“不知者不罪,想必陛下定当也是深明大义之人。”
凤宸月却不以为意,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袍,“本王也并非不是深明大义之人,既然爱妃弄脏了本王的衣服,赔一件便是了。”
赔一件衣服便可?有这么好说话?
顾轻鸿一脸狐疑,还未开口
只听见凤宸月话锋一转,又道:“既然赔本王新的,那便要有足够的诚意,是以,爱妃亲手替本王绣一件便可。”
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
顾轻鸿望着他,指甲都掐进肉里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惜我对女红一事一窍不通,舞刀弄枪倒是内行。”
“宫里绣女颇多,定有人能教会王妃。”凤宸月面不改色,娓娓道来。
饶是顾轻鸿再能忍,此时此刻都恨不得朝着凤宸月那张讨厌的脸上踹一脚。
可惜,她只能想想。
见她不说话,凤宸月心情大好,朝着门外的锦瑟唤道:“那便取来皮尺,让王妃替本王好好量一量。”
“是!”锦瑟恭敬答道,不久便取来皮尺。
顾轻鸿捏紧手中的皮尺站在床榻旁,脸色比锅底还黑。
而凤宸月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瞌上眼眸,倒是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虽心有不甘,可楚昭不得不从,谁让那衣袍是她弄脏的,她心有不甘,踌躇上前,学着以往婢女们替自己量身的模样,像模像样的量了起来。
她手中捏着皮尺,靠近凤宸月时,那熟悉的味道钻进鼻息里,竟不觉的紧张起来,捏着皮尺的手都收紧了几分力道。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她越发的心乱如麻,越乱便越不知该如何量了,脑子里乱成一团。
凤宸月身量高挑,她的额头只达他光洁的下颚。
不怪顾轻鸿磨磨唧唧量不好,实在是心乱如麻已经忘了该怎么量了,她站在凤宸月身前,手中的皮尺量着他的腰身,绞尽脑汁都记不起来该怎样算。
她磨蹭许久,额前的碎发在凤宸月的下颚扫来扫去,着实难受的紧。
凤宸月伸手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沉声道:“你这量衣之法,跟谁学的。”
顾轻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心中一颤,人吓人果真会吓死人。
她本就心中憋屈,这会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猛的一抬头,额头便撞上他光洁的下颚,撞的她脑门青痛。
凤宸月被撞的更痛,伸手扶住下颚,握着楚昭手腕的手,变成了紧紧掐着她,连带着顾轻鸿也被他掐的痛极。
“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凤宸月扶着下颚,咬牙切齿道,他实在是,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的人。
瞧他一副痛的受不了的模样,顾轻鸿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愧疚,踮起脚扒拉开他的手,仔细瞧着他被撞红的下颚,指尖摸了摸,淡定道:“未起包,也未脱臼,应当无碍。”
她一心想着他的伤势,连两人紧紧靠在一起都未觉,彼此的呼吸佛在对方的面颊上,都未自知。
直到凤宸月松开她的手腕,一手揽上她的后腰,轻轻一带,便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她这才回神,整个人已经动弹不得。
“你……”
她话未出口,已被他以吻封缄,只剩一阵呜咽。
你这个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