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后的灿烂日光将红色的纱帽映成亮亮的浅粉色。洞房中只剩一小节的喜烛依然跳跃着欢乐的小火苗。
纱帽环绕中的婚床上,花好缓缓地睁开朦胧的睡眼。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她早已习惯了早起。
花好轻轻挪了下身子,却感觉全身酸软无力。而她的头,还枕在纳兰月朗的手臂上。
羞涩的花好本能地想要坐起,纳兰月朗却翻过身来用另一只胳膊紧紧地将她抱住。
”娘子,睡得可好?”纳兰月朗半睁开眼睛,温柔地笑问花好。
听到“娘子”二字,花好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夜浓情蜜意的一幕幕,害羞得将头缩进了鸳鸯锦被里。
“怎么,娘子还想?”纳兰月朗坏坏地笑道,也跟着花好钻进被窝里。
“不要!”花好惊呼一声推开纳兰月朗,从被子里钻出来。说实话,想到昨夜的缠绵缱绻,她不仅仅很害羞,还很怕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子。
“好了,不逗你了。我也乏了。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纳兰月朗从锦被里钻出来,安抚般温柔地摸了摸花好的头。他知道,自己昨夜是有些吓到她了。可那压抑已久的思念,他又如何控制得了?
“习惯了,到这个时辰自然就醒了。”花好柔声回答,轻轻垂下眼帘,眸中含着几许委屈,几许无奈。
“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保证,今后,你的日子里,只有甜。”纳兰月朗说着,心疼地将花好拥入怀中,让她听自己真诚的心跳声。“不过,今日也确实要早起,等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何事?”花好好奇地眨眨眼睛。
“等下娘子便会知晓。”纳兰月朗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花好坐起身。他轻轻松开拥着她的手,拿起床边的衣服套在身上。
“哎呦!”花好刚要伸手去拿自己的衣裳,忽然停住手上的动作,满脸绯红地痛呼出声。
纳兰月朗回身,看到花好眉头紧蹙的痛苦表情,了然地伸手掀开锦被,看到那铺在床上的绣着双喜的白色丝帕上,触目惊心地盛开着一朵殷红的蔷薇花……
“对不起,娘子,昨夜,都怪我一时情难自抑,让你受苦了。”纳兰月朗无比心疼地将花好搂入怀中,自责得眼圈红红,竟落下了无比珍贵的男儿泪。
虽然身体疼痛难忍,但趴在纳兰月朗胸口,花好的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与甜蜜,这一刻,她才敢深深地相信:纳兰月朗是真的已将她林花好烙印在了心上。她知道,前路虽艰难,但他对自己许诺的美好未来,定会如春天的繁花,如期盛开。
???
一场大雪过后,月蕊轩小院中梅树上的朵朵小花间结了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凌。明丽的日光洒在冰凌上,折射出一道道七彩的光芒。
纳兰月朗小心翼翼地扶着花好慢慢走到院中。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看到眼前晶莹美丽的梅花树,花好忍不住停下脚步,抬起头,轻轻念道,“这飞花,怎么还长到树上了,真好看!”
“是啊,雪花怕梅花会孤独,便从天上飘下来化作冰凌,长到梅树上去陪它了。”纳兰月朗一边帮花好戴好粉红色绒毛大氅上的毛帽子,一边温柔地道。
“是这样啊!”听到纳兰月朗的话,花好眼睛弯弯地笑了,望着梅花树的目光中尽是惊喜。
“对啊,他们,就像我们一样。”纳兰月朗一只手将花好拥入怀中,另一只手指着梅花树上的冰凌,无比认真地道,“雪花为陪伴梅花飘落世间。我纳兰月朗为守护林花好来到人间。”
“太美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冰凌儿。”靠在心爱之人的胸膛,看着枝头相依偎的梅花和冰凌,花好笑得像个孩子。
“是啊,梅花终于等到了它的雪花。我这个小院,也终于等到了它的女主人。”纳兰月朗紧紧攥住花好的手,深邃的眼眸中盈满安心与知足。
“对了,你要带我去哪啊?”花好有些依依不舍地自梅花树上收回视线,柔柔地投入纳兰月朗的星眸中。
“等下,娘子就知道了。”纳兰月朗似乎因这样静美的画面被打断而有些小愤怒,轻轻点了点花好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儿,然后挽起她的手向月蕊轩外走去。
???
纳兰月朗的阿玛纳兰恒硕是有名的大清官,因此,他家的府邸并没有多么富丽堂皇,却是宽敞雅致,每一处亭台楼阁都透露出独属于书香世家的幽然意韵。
纳兰月朗挽着花好走出月蕊轩,经过有水塘的小花园,绕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学士府的正院前。
一路上,花好都羞涩地用力将头往粉红色的大氅毛帽子里缩。若碰到丫鬟和奴才请安,也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而下人们所谓的请安也不过是福福身子,便匆匆退下,然后躲在不远不近的角落向这边偷偷张望。每逢此时,纳兰月朗都会用力地握紧花好冰冷的小手给她温暖与力量。
聪慧如花好,深知自己在这府中的身份有多尴尬。亦深知自己在纳兰月朗的心中有多珍贵。
“为何带我来这里?”抬头望望眼前高大庄严的院门,花好纳闷地问纳兰月朗。
“自然是带你拜公婆啊!”纳兰月朗说着,抓着花好的手又紧了几分。
“啊?”见纳兰月朗竟如此重视自己,花好的心中涌出一股甜蜜的暖流。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进来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纳兰月朗坏坏地笑了笑,有些用力地将欲打退堂鼓的花好拽了回来。
“你才丑!”听到纳兰月朗说自己是丑媳妇,花好嘟起嘴吧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小丫头,厉害了!竟敢打本少爷!看我怎么收拾你。”纳兰月朗装作很生气地道,眼中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抱住花好,张开一只大手欲挠她的痒痒。
“少爷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被纳兰月朗一逗,花好忍不住大声地笑起来。只一瞬,便将刚刚的胆怯抛去了九霄云外。
“什么奴婢,不准说我娘子是奴婢!”纳兰月朗笑说着,隔着衣好挠花好痒痒的手指动得更欢了。
“我错了!花好不是奴婢!嘿嘿哈哈……”花好一边努力躲着纳兰月朗的爪子一边求饶。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敏感的她还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串串欢快的笑声,震得旁边松枝上的树挂都微微颤抖起来。自然,也惊动了院中的人。
“吱呀”,紧闭的院门被用力推开,一个穿着橙色绣花棉袄的小丫鬟探出头来张望。见是纳兰月朗,连忙迎出门来请安。
”给少爷请安,您要?”小丫鬟一边福身给纳兰月朗问安,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他声旁满脸绯红的花好。
“我带少奶奶来拜见大人和福晋。”纳兰月朗温和地说着,绕过小丫鬟,扶着花好迈进院门里。
“啊?大人和福晋,正在花厅里饮茶。”小丫鬟一边轻声回着,一边引着纳兰月朗和花好向正房走去,目光,却依然闪烁在花好身上。
纳兰月朗挽着花好走进正房的偏厅,帮她脱下身上的大氅,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发饰和衣服,然后带她去了茶房。纳兰月朗找出一套花好圆月图案的精美瓷制茶具,让花好亲手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引着她缓缓向花厅走去。
茶房到花厅,只有短短几十步路,可花好拿着托盘的手却不停地颤抖着。这许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为人端茶倒水,从未有一盏茶如此沉重,重得恍若压在了心上,又重得似乎随时可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就好像,她那明明已握在掌心,却又因太美丽而显得不真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