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冷雨潇潇结发情(1 / 1)于梦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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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媚日光的照耀下,月蕊轩庭院中梅花树上的冰凌儿已融化了大半。而那一朵朵湿淋淋的梅花,却在晶莹水珠的陪伴中显得更加娇艳欲滴,仿佛是在拼尽全力绽放最后的美丽。

虽然花好一直盼望着回府的马车行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但他们还是在午后便回到了学士府。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们从侧门入府,又绕小道回到月蕊轩。

在鹤来居和王云昊打过一架后,纳兰月朗心中早晨在纳兰恒硕书房蒙上的阴云已完全消散。从小到大,他都是让父母安心的好儿郎,从未做过任何不合礼数的事,今日这一架,打得还真过瘾!

纳兰月朗笑嘻嘻地拉着花好穿过小院,还未到门廊,刚刚被小春子关上的院门忽然咚咚咚地被人敲响了。

花好被惊得一愣,连忙自纳兰月朗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嘘,定是阿玛派人来了。”纳兰月朗将花好拉到廊下,凑到她耳旁小声地道。刚刚那一架打得有多畅快,他此刻就有多慌乱,“我这幅样子,如何是好啊?”

纳兰月朗并非怕自己挨父亲骂,而是忧心花好的处境。他们才刚成亲,他这个谦谦君子便出去与人打了架,他人若知道了,会如何看待她啊?

看到纳兰月朗如此慌乱,花好已然猜到:纳兰恒硕对这个儿子是怎样的爱之深,责之切。

“大少爷,老爷回来了,他让您去书房一趟。”外面的敲门声止了,传来何管家浑厚的声音。

“你躲到书房里去,我去支走他。”花好咬咬唇,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用丝帕包柱右手食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将纳兰月朗往屋里推。

“你,可以吗?”纳兰月朗倚门立住,不敢相信地看着花好。

“没问题的,放心吧。”花好轻声地说着,抓着纳兰月朗的胳膊将他推进了屋里,“躲到书房里,我不叫不许出来。”

“好,我信你。”纳兰月朗虽然猜不出花好要怎么做,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如今在这世上,他最珍惜亦最信任的,便是眼前这个看似弱柳扶风,内心却似藏着无边仙境的小女子。

“你若敢擅自出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花好笑着眨眨眼睛,轻轻将门关上。她整理了下头上微微凌乱的流苏和胸前绕成一团的大氅带子,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然后转身向院门走去。

“少爷,少爷,你在家吗?快开门啊,老爷有请!”何管家一边喊着,还在一边敲着门。等了这么久,他似乎已有些急了。

“何管家安好。”花好拉开朱红色的院门,乖巧地笑着冲何管家福了福身子。

“格格,老奴不敢。”何管家显然不曾想到来给自己开门的会是花好,他先是愣了愣,旋即堆了满脸的笑,欲俯身下跪。

“何管家莫要多礼。”花好连忙扶住何管家,“您是这府中的老人了,我们这些小辈,还要请您多照顾才是。”

“呵呵,格格说笑了。”被花好这么一说,何管家脸上的笑容中更多了几分欢喜。“少爷呢?老爷有请。”

“少爷在书房。”花好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何管家迈过门槛,引他进了月蕊轩小院,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她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厉害。

引着何管家行至离门廊不远处的一棵梅花树前,花好忽然止住脚步,轻轻转身,拦在了他面前。

“格格这是何意啊?”见一直对自己客气有礼的花好竟要挡住自己的路,何管家难掩诧异。

“少爷今日无法随您去见老爷了。”花好对何管家道,温柔的语调中自含着一丝坚定。

“为何啊?”听花好说纳兰月朗不能去见老爷,何管家纳闷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有焦急,更有惊奇。

“这个,这个。”花好望了望纳兰月朗书房的窗子,为难地用手指绕着帕子,“实在不便说啊。”

“少爷不去,又没个缘由,老奴如何去老爷那儿交差啊?”何管家一边说着,一边越过花好冲纳兰月朗的书房窗子喊道:“少爷,少爷,您就跟老奴去一趟吧!有什么事,回来再忙也不迟啊!”

“嘘,不要烦扰少爷,好吧,反正你我都是伺候人的,我也不为难你,我告诉你啊……”花好冲何管家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道:“少爷是在给王公子抄《资治通鉴》。”

“什么?哪家的王公子?”何管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就是,王相爷家的公子啊。”花好装作很着急很为难地皱皱眉,“王公子在外面惹了祸,相爷罚他三日内抄百遍《道德经》。您也知道,他那样的人,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都完不成的呀!王公子知道咱们家月朗少爷的才情,便派人来求咱们少爷了。”

“那,咱们少爷为何要答应?”何管家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带走纳兰月朗。

“若是能推脱,少爷怎会不推?”花好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其中的厉害,不是你我能够猜到的,劳烦何管家了。”

何管家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有些进退两难地摇了摇头。

“哎呦……”这是,花好脚下的花盆底儿忽然一歪,她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身子却狠狠地撞到了那棵梅花树上。

又细又高的梅花树被穿着粉红色大氅的身子撞得摇晃了几下,枝头上本就被日光晒得摇摇欲坠的冰凌儿纷纷落了下来。

晶莹而寒凉的冰凌儿似一场冰雹,哗啦啦地落了花好与何管家一身,打得生疼生疼。而他们的衣服亦很快被冰凌化成的水浸湿了。

“格格,您没事吧。”何管家本能地欲伸手去搀扶摔倒的花好,她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此事少爷也是无奈,烦请管家回去和老爷好好说说。”花好扶着梅花树慢慢坐起来,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招呼在不远处的小春子来送何管家,“您看您这衣裳都湿了,天气如此寒凉,赶快回去换掉吧。”

花好对何管家说完,忍着身上钻心刺骨的疼痛,咬着下嘴唇扶着梅花树缓缓缓缓地站起来,随着她手指的用力,梅花树的树干又一阵阵摇晃,有更多的冰凌儿自树上落下来,仿佛一场潇潇的冷雨……

???

暖意融融,香气袅袅的花厅里。

花好斜躺在玫瑰色的贵妃椅上。心,依然止不住的疯狂跳动着。

“委屈娘子了。”坐在花好身旁的纳兰月朗,一边用帕子轻轻擦着她被冰凌儿砸得红肿的额头,一边柔声道,近在咫尺的星眸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这样,才和熊猫更像是一对儿啊。”花好说着,甜甜地笑了。原来,和心爱的人一起共患难,也是如此幸福的感觉。

“你还敢笑。”纳兰月朗装作有些凶地说着,自旁边小几上的盘子里拿起一颗酸梅放到花好口中,“竟然用这么伤害我娘子的方法,好好酸酸你。”

“我喜欢酸。”花好轻轻咬开酸梅,笑意更甜了。“我若不把何管家的衣服弄湿,他怎会这么快就离开。如若再拖延下去,我怕是也招架不住的。”

“你还笑!今日算是蒙混过关了,明日,要如何面对阿玛?”纳兰月朗轻碰了碰自己的左眼,无奈地道。他的脸上,除左眼的淤青外,还有几处伤痕,嘴角也破了。想在一夜之间让这些伤痕消失不见,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你这有什么药?”花好自贵妃椅上坐起身,眼珠在房间里转了转,轻声问纳兰月朗。

“没,原本是有松香化瘀膏和白玉止痛散的。可前两日我二弟骑马摔伤了,我都给他送过去了。”纳兰月朗说着,忍不住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嗯?这就有些难办了……”花好说着,用手指轻轻绕着帕子,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一小会儿,她忽然欢喜地叫起来:“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能让我明日就恢复如常吗?”纳兰月朗好奇而期待地睁大眼睛。

“自然。”花好柔声说着,抬手拿掉头上的发饰,一点点解开自己的长发。如瀑的青丝,一缕缕散落下来,衬得花好仿若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然仙子。

“娘子。”纳兰月朗看得痴痴地愣在了原处,早已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痛。

“给我找把剪刀来。”花好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柔声对纳兰月朗道。

“啊?”听见花好要剪刀,纳兰月朗瞬间愣在了原处。

“给你做药啊!要用头发。”花好笑着跟纳兰月朗解释,她的笑容中含着淡淡的苦涩,亦含着浓浓的甜蜜。

纳兰月朗点点头,起身去书房中取来裁剪宣纸用的剪刀。他立在花好面前,没有将剪刀交给她,而是郑重地将自己垂在背后的辫子拽过来,剪下长长的辫尾。

“啊!你做什么?”花好惊呼一声站起身,夺过纳兰月朗手中的剪刀,眼中氤氲出点点水汽,“满人是最在意自己的头发的,你,怎可轻易断发?”

“既然做药需要用头发,自然是要用我的。”纳兰月朗说着,故作轻松地摇了摇手中的一缕头发,“娘子舍不得我断发,我又如何舍得娘子的青丝?”

“我又不是你们满清贵族,剪点头发,无妨的。”花好柔声说着,低低垂眸。每次提及自己的身世,她的心中总会止不住泛起一丝丝酸楚与苦涩。

“在我心里,你就是金枝玉叶,比任何一位格格都要珍贵。”纳兰月朗笑得像个孩子,眼神却分外认真。

“嘘,别乱说。”花好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纳兰月朗的唇,然后拿起自己的长发,剪下和纳兰月朗的辫尾一样长的一缕。

花好温柔地笑着,自纳兰月朗手中接过他的发,慎重地将两缕头发系到了一起,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同心结。

“这青丝,如何能为我疗伤啊?”纳兰月朗心疼地用手指将花好散乱的长发梳顺,不解地问。

“我曾听过一个法子,将头发烧成炭,敷在伤处,可散瘀止血,消肿定痛。”花好抚摸着手中的青丝同心结,柔声细细向纳兰月朗解释道,“发为血之余,人若气血充足,秀发便顺滑光亮。这个药的名字,就叫“血余炭”。”

“娘子,你竟也懂医术?”纳兰月朗惊奇地望着花好。原来,自己深深爱着的这个看似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小女子,亦是心较比干多一窍。

“我小时候,曾被一位医女姐姐收养过,对于医术,也随她了解过一二。”花好轻轻地说着,拉着纳兰月朗的手走回红沙慢缭绕的婚房中,从自己带来的雕花木箱中翻找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桃花步摇,温柔地将青丝同心结放到铁盒里,小心地将盒盖盖好,放到取暖的火盆中。

做完这一切,花好浑身酸痛地躺倒在床上。她也只是曾听医女姐姐提起过这“血余炭”,至于疗效如何,她心里也没底儿。倘若收效甚微,明日,又该如何是好呢?

青丝系情思。他们的发,已系成了同心结。从此,是不是就不会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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