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城。

快马加鞭了三日，寒无殇他们一行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徐城这里已经看不见什么水脉，风沙似乎很近。洛雨贴心地为寒无殇递上水袋，但其实心不在焉的。他总是回想着灵幽大人在漠城对他说的那些话，每每看到主子都欲言又止。

他们离开瑞城那日，傍晚在漠城停留，寒无殇与禅秋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洛雨听从主子吩咐放缓速度，走在最后。

马车里，秋秋和寒无殇相顾无言，都表现出一副很冷漠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禅秋的左手微微攥紧很是紧张，而寒无殇也从她不自然的行为看出她有事瞒他。终于，一刻钟后，马车里传出秋秋清脆的声音，“停车！”

洛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从禅秋的吩咐。紧接着，禅秋从马车里跳出来，并示意洛雨一旁说话。没看到主子，洛雨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便被打断。

“他睡着了。本姑娘要走了，你好好照顾他，江湖再见！”禅秋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离别的伤感，她拿着皓月行了个豪气的抱拳礼。

洛雨看她转身边走，忍不住出声拦道：“大人当真对我家主子无半点喜欢？”

“怎么可能？他相貌上佳，出身高贵还武艺高强，虽脾气秉性清冷了些，但对我的确很好。”禅秋嘴角勾出不正经的笑，但回答的很认真。

马车里，歪头倚靠在马车壁上的寒无殇嘴角上翘。虽然他现在双眼闭合，看起来在安睡。

“那，那您为何......还要走，主子他很伤心......”洛雨此刻也不顾忌什么了，他想替主子挽留大人。

“伤心么，与我何干？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何况你主子和我两个人的身份都很复杂，这几分真心，谁又说得清楚？”她笑声凉薄，一点都不像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洛雨不解，她又接着说，“我承认，他对我的好我能感受到，在霜月居沉睡那几日，他派了许多人手保护我，就像师父在身边一样，我很心安。”

“但你应该知道我心性不定，这些年来勾引过的美貌公子不少，可对哪个能长情得了呢？他也一样！”

“只是我招惹不起他，就算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也不值得我就此沉沦。情爱对我来说就是个玩笑话，你若不想看着他痛苦，就不要告诉他我的心意。懂了吗？”

禅秋挑眉，眼神里却带着些威胁的意味，听到主子会痛苦，洛雨已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蛊惑成功，禅秋便不再废话，飞身隐入黑暗。车轮重又开始转动，洛雨一边试图理清思绪，一边驾车赶上前面的队伍。

马车内，寒无殇沉睡中的容颜依旧无暇动人，可是眼角却静悄悄地滑落了透明的眼泪。禅秋向他洒出迷药时，寒无殇早有预感所以屏住了气息，装作被迷晕的样子，实际上药粉还飘散在空气中并未进入他鼻息。

所以他虽然依旧阖着眸子，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禅秋与洛雨的对话。听着禅秋夸他，还不自觉露出微笑，但禅秋说怕他痛苦时，他又忍不住揪心。直到后来，秋秋劝了洛雨半天撂下最后一句话：

“他很好，但我不需要。洛雨你很了解他，但不够了解我。这偌大的江湖，本姑娘要一个人闯！”

洛雨不了解她，但寒无殇却能理解为何她走得如此决绝，只是总归是免不了痛苦。

他这一生从未落过泪，即使是面对“七叶落”的绝境，即使是万军对阵战马嘶鸣，他也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不问人间的谪仙，就像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天神，仿佛征战四方护佑边关便是他一生的使命。

之前的寒无殇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禅秋的出现，帮他解了绝境。禅秋说的那种结局，他想象不到，但在瑞城这段日子的快乐是真实存在的。他舍不得放开她的手，但又无可奈何。因为比起自己痛苦，他更不想让禅秋不开心。

她要去浪荡江湖，那便去吧！他也有事情要做，边关告急，海牧两族蓄势待发，他要去迎战！

一路上洛雨和寒无殇都异常沉默，前方不断传来战报，也无人在意这无伤大雅的心事。此时，寒无殇正端坐在马车里注视着玖夜传来的消息，思索着什么。他安排的暗卫都已经到达各自位置，壹江和玖夜在凤安、贰河和拾朝在栖凰、陆木和柒尘在落梧。

三城联立，战局已经拉开。

海族女皇虽还并未明确表达态度，但的确派了大将秦虞在栖凰十里外驻军；牧族更甚，生怕野心不外露，领主都亲自前往了临近凤安的边城。现在，就等寒无殇抵达凤安！

其实寒无殇不慌不忙，因为晨月战势不颓，城楼稳固驻军数量也更多，况且有寒无殇这个战神坐镇，即使海牧两组联手也并无必胜的把握。但是他们似乎很有信心，这让寒无殇怀疑其中有蹊跷。

他已经交给玖夜去查探，但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结果。只说，牧族领主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以此说服了海族女皇。但海族政局混乱，女相似乎并不想参与这场战事。“寻魄楼”还在尽力探寻海族的局势。

还有两日便能抵达凤安，寒无殇静静地等待着消息，随着马车的颠簸又想起了禅秋走的那日。他本来躲避了她洒下迷药的手段，可即使看不到她离开的背影，寒无殇也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不舍。所以她离开后，他放松下呼吸，心甘情愿中了她留下的迷药，甚至是毒也好......

只是，他知道她从来不舍得给他下毒！

昏迷片刻也好，这样能让他暂时隔离那些痛苦，寒无殇那日这样想着，直到第二日清晨洛雨叫醒他，他才发现昨日的记忆是多么清晰。

她的那些话，他一字不差地全能记住。

而且还忍不住继续担心她，不知她有没有在漠城停留，是不是在“意微阁”住了几日，还是迫不及待地去往了天涯海角，怕他派人跟着她所以不愿停留。

突然，想起“意微阁”，寒无殇的思绪跳转到一个古老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