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明汉的人并没有动手,也是,他这样心机深重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心思更深沉的寒无殇的话。
洛雨传信给玖夜喝捌霜后,便去同壹江商议加强凤安的布防。将军府清冷,仆役下人本来就少,巡逻的侍卫静悄悄地,只有兵甲碰撞的声音偶尔出现。衬得独自在院子里喝茶望月的寒无殇愈发孤寂。
“秋秋,你还好吗?都说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你我相离多日,可知我这心里有多想你!”饶是身边没有一人,寒无殇也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来,只是这浓郁的心意在胸腔中跃跃欲冲出束缚。
“嘻嘻,喝茶多没意思,喝酒吗?”
轻快的女声带着骨子里的潇洒不羁,以及江湖人的旷达和傲气,像是一抹银色的月光猛地刺进寒无殇心底无边的黑暗。
千思万想心心念念的声音让寒无殇猛地转头回望,以为是她回来了。以为她放不下他,忍不住回来找他了......
但是那幻影朝着寒无殇展颜笑着,而后一瞬便消失了。因着是幻影,所以她才更加肆无忌惮地不在乎他的感受吗,不知道他的心会更痛吗?
寒无殇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轻笑,连一瞬的幻影都能让他的心为之发狂,他是不是陷进去的太深了......
瞳城,清弦楼。
琴笛笙磬丝竹声,箜篌箫瑟乐编钟。清弦楼,是天下第一乐楼,位于晨月小城——瞳城。这里并不繁华,来往多数是乐人,亦或慕名而来的江湖听曲之人。
禅秋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瞳城远离皇都,虽靠近边境却不似尘沙漫天的栖凰三城战事不断。这里,来往皆是客。不论你是何族人,只要懂乐理喜高雅之声,皆被各乐楼奉做座上宾。清弦楼亦是如此。
自那日离开漠城后,她便直奔这里,为寻师父而来。
此刻,禅秋正随曲南歌坐在清弦楼二楼,欣赏台上一对神仙伴侣的琴箫合奏。
“师父,台上那男子便是这瞳城的城主了吗?”禅秋啄了口眼前清苦的茶水,吐了吐舌头。
“非也,他身旁的女子才是。”曲南歌一边欣赏优美的曲子,一边言笑晏晏地回答禅秋。他行走江湖之时便爱极了这瞳城,恨不得常住在清弦楼,当年便与台上的城主夫妻混的极熟。
他当时也以为那名男子是城主,后来才知并非如此。人人都道瞳城安宁和乐是城主之功,只是城主极神秘,多数百姓也不知内情。
禅秋只在年少时虽师父来过一次,并未来得及听师父讲过多的故事,曲南歌只告诉她,以后有事来这里找他大多时候能找得到。
不过她自认为没有什么乐感,并不能懂曲子之意,但好好听着也不觉无聊罢了。一曲奏毕,台上的二人退回台后,不一会儿便双双坐到了曲南歌禅秋身旁。
同他们打过招呼后,禅秋便不知该说什么,安静地听他们与师父探讨乐理,点评刚刚的演奏。禅秋望着他们刚刚走过的暗梯,想起了“醉华楼”,巧妙之处倒是相通。难道寒无殇也来过瞳城?
这念头一冒出,禅秋就摇着脑袋欲将之晃走。
不能再想这个人了!
她也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分别,她总在夜里梦中浮现与他一同相处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该如何是好?她不能去想这个人,更不能抑制不住地去找他!他正在战场与海牧对抗系天下苍生之命,她不能扰乱他的心神,不应该再出现在他生命中打搅他。
如此劝慰着自己,心里还是堵着,所以看起来面上忧郁的很。禅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寒无殇的出现已经扰乱了她,那一点点在意,在离别后滋生成了不断蔓延的念想。
曲南歌分神看了眼明知茶苦还不断猛灌的秋秋,有点疑惑。他也知道秋秋此次前来是有事同他说,所以便没有拒绝城主夫妇邀他们暂住城主府的好意。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幽蓝的天幕上挂着几抹悠闲的云,与瞳城悠乐的气氛极其相称。
“秋秋,走了。”
“去哪儿啊师父?”
“这二位府上,快点走啦!”
“好。”
禅秋在马车上一路都恹恹不乐的,曲南歌当着外人也不好多问。
城主府。
用过晚膳后,曲南歌同禅秋便在小院子里的台阶上并立而坐,望着半圆的弯月,禅秋仰头喝着坛子里的酒。她脚边放着许多酒坛,有的已经空了倒着。
“师父,‘七叶落’徒儿解出来了,寒无殇服下解药后已经逐渐恢复,徒儿日日把脉并无异样。”
“所以你前些日子动用‘意微阁’势力寻找神药是为此?”曲南歌微微激动,他一直相信这件事只有秋秋能做到。不由联想到前些日子“意微阁”传来的消息,猜测解药与神药有关。
“是啊!都是徒儿不好,薇儿她因落月果丧命,徒儿不该贸然以阁中师兄师姐之命冒险......”禅秋带上了哭腔,她十分内疚,又猛灌了一大口酒。
“师父知道。薇儿不会怨你,阁中弟子本就为医治天下人而存在,这不是你的错。”曲南歌温柔地安慰秋秋,轻轻抚着她的背。
秋秋轻轻啜泣着,倚在师父的肩头。
在师父面前,她永远可以敞开心扉直面内心藏着的脆弱;有师父在,她永远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他保护和宠爱。
“好了好了,师父在这里。我的秋秋受委屈了,从你离开阁中到后来继任阁主之位,师父都没能陪着你,让你一个人受着这些,难为你了。”
“徒儿哪有那么脆弱啦?师父放心吧,徒儿无碍,只是许久不见师父了,可不得让师父好生哄哄才算!”
听着熟悉的温柔声线,以及揉到骨子里的关心,禅秋又不愿承认自己的脆弱了。师父年岁也渐大,她不能总是做小孩子需要师父的保护,她要保护师父。所以,她揉了揉眼睛,抹去所有的眼泪,笑出声来。
“这孩子,从小情绪便如此多变,可师父还是总上你的当!”因为,师父不愿你受一点委屈!曲南歌将后半句咽在心里,他不喜说些肉麻话,可也相信秋秋能懂。
他们都习惯用不正经的语气调侃,无意识地规避感伤。
“嘻嘻,师父对徒儿最好啦!”
“那是自然!”看秋秋情绪已经恢复如常,曲南歌起身踱步到一旁的竹亭,坐下喝茶。
“师父,喝茶多没意思,喝酒吗?嗝!”清脆的女声如山间泉水伶仃作响,如果寒无殇在,定会听得心头一震,扔下茶杯,将一坛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