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

午后，被逼着硬补了一觉的众多弟子在此处集合，等待大师姐和师父的到来。早上师父来的时候他们没觉得困意席卷，此刻倒是颇有些懒散意味，一个个打着哈欠。但是心里都担心着师妹，所以强打起精神免得一会儿出什么差错。

“看看你们脸上的疲怠，昨晚上逞什么能！”熟悉的训诫声随着两道身影的走近而传来，刚刚站着都能睡过去的徒弟们一瞬身子挺拔起来。

“师父！”他们齐声喊道。

“你师姐就是对你们太宠了，什么都由着你们做！为人医者，尚且不顾及自身体健安康，如何指着你们去给病患诊治？若非为师明白你们是牵挂师妹，定要眼瞧着你们把祖训规矩抄写百十遍。”

“师父莫动气了，是紫苏安排不当，他们都是好意。”

“师父，不是紫苏师姐的错，都是我们着急盼着您回来！”

“对啊师父，您不要责怪师姐！”

“师父！”

他们也知道师父是责怪他们不在意自身安康，但听着比平日还要严厉上几分的语气，都低垂着头不敢应声。直到一向温柔的大师姐替他们求情，他们才抬起头看向师父，为师姐反驳。

“还不是你们一个个不让为师省心，罢了，进来说话，若是责罚也等破解了蛊毒再罚！”

曲南歌叹口气，进了药房里。他走的有些距离了，身后弟子们才改变了恭敬直立的姿态，说起话来。

“师父一向嘴上严厉，其实心里是担心我们，师姐相信你们会理解的。”

“师父的‘刀子嘴豆腐心’我们早都领略过啦师姐，从小就这样。”

“不过被说上几句而已，师姐你不用劝慰我们，没事的！”

“对啊师姐，师父何时重罚过我们？”

“师父他，是真的很担心小师妹，情绪不大好......”听着他们复又活泼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逗乐，紫苏也轻松了许多。

想起昨日师弟师妹们离开后，她陪着师父翻阅古书，灯火如豆衬着岁月的影子在师父鬓发，面容上流转。从前的师父风流潇洒、浪荡不羁，可紫苏第一次由师父想到“沧桑”这个词......阁中人是都很在意秋秋，但他们总也抵不过师父对她的偏爱和宠溺的。

破解前人未有之毒过于心力交瘁，此番苦战定是让师父劳累苍老不少。

众人还在探讨着，紫苏听着药房里的动静，朝他们说：“行了快进去帮忙吧，省的又要惹师父生气！”

曲南歌没有再唠叨他们，而是仔细介绍着蛊毒的成分，以及可能克制之物，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给他们讲解每种草药的功效，用法。

“‘忘情蛊’是由极西三毒：巨蟒、毒蚁和迷蛛相融相生而成，你们对蛊毒不甚了解，能想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不易。破解之药也在阁中，便是落月果。只是神药自身不可直接使用，为师会告知你们法子，将落月果制成可用之药。”

“原来解药就在阁里藏着！”

“但也不能大意，落月果珍惜难得，只有这唯一的机会！你们分成两拨人，一部分由紫苏带领主攻落月果；另一部分人随京墨协助我研制‘七叶落’的解药。”

七叶落？！！！

众人震惊，原来这蛊毒中竟有“七叶落”加持，这世上唯一连他们师父都解不出来的毒！只有紫苏明白，此药有解，不过能解之人却是最无法解毒之人......

在场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曲南歌却不甚在意，他早料到他们的反应，不过也明白绝望之后，他们仍旧会全力以赴。因为他们没有选择，为了秋秋，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拿来做赌注，他们只能背水一战！

药房里开始了昼夜不停的忙碌，徒弟们好歹还可以轮班倒，但无人可接替曲南歌的位子。

三个日夜了，紫苏明眼看着师父每天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心里慨叹：先前还为了师兄弟们熬夜而生气，到了自己身上，不是也不爱惜自己身体？

众师弟师妹只是偶尔这样，但师父这习惯持续多年，且被小师妹学了个十成十。她早就听说了为破解“七叶落”，秋秋在皇都国公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

但是，谁又能拦得住呢？

医者，自然需更加在意自身康健；但若遇到难医之人、难解之症，总归惯会抛却自身，沉浸其中，终得之解法。有的人，他天生就注定了要埋头在医药典籍之际，游走于天下病患之间；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难解难分......

比如曲南歌，比如，禅秋。

霜月居。

她曾经也是举世无双的医者，系苍生安危却不自知，只为他一个人认认真真解过毒，甚至同千百年来的传承命门作对。可现今却被剥夺了这一切，只是还好有他能守着她。

“醒了？”

“我怎么了？”

“路上疲累，睡过去好久。”寒无殇脸色未变地撒着谎，“来先喝口蜜水润润，一会儿再起来用膳。”

“哦，好！”禅秋缓缓坐起身来，眼神更加迷茫。

仿佛，眼前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但之前莫名其妙地她开始慢慢熟悉这里，但终究是虚幻的，所以这里对她来说因为睡了一段时间而再次变得陌生。

她，需要时间......

不过眼前这个人让她无边安心，即使内心深处觉得陌生，她也会更相信他说的。看他容颜精致的脸上很是疲倦，她猜想，或许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守在床榻前，所以精神才很不好。

“要不，你去休息吧！我醒过来了，其他人可以照料。”

“我也没用午膳。”不知秋秋为何刚醒过来就开始赶他，寒无殇略微委屈。

“那好，一起吃？”

“苏儿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察觉到她眼神里带着的神色同先前突然失忆的样子很像，寒无殇下意识不想离开她半步，紧紧抓着她的手，移步前厅。

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府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正如寒无殇一句话轻轻带过一样平静无波。

“洛雨呢，怎的没看到？”秋秋嘴里塞着美味的食物，仿佛饿坏了。但望向寒无殇身后，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近日事务繁多，需要他去处理。”

听到这话，从旁路过的丹青隐晦地甩出一个白眼，不过秋秋没看到，所以寒无殇依旧面色从容不为所动。

“那你一定也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前几日赏月时，你脸色就不大好，如今可处理妥当了么？”

“嗯。有我在，你只需好好休息，莫要忧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