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儿,你来看。”沐魄挥手向坐在不远处的星鸾,轻声细语但是明显是在隐忍着异样。
“如何?”星鸾坐在他身侧,去看他手里拿的册子。
“这两人是不是长得很像?”声音微微颤抖,想要确认这很明显但又不可思议的事实。沐魄睁大眼睛无声地望向心爱之人,似乎只有她亲口承认他才能相信。
“这......果真是很像!”星鸾震惊地张大嘴巴,“罕见的眼角下的砂痣都一模一样,眉目也是同样。不过,这红衣男子显然十分妖艳危险,像冷冽的毒蛇;而那年幼的孩童眸子里更多的是慌乱和迷茫,容颜也没有长大后绝色动人......”
“对啊,小时候的他还算不得貌美,只是样子秀丽些,远比不了寒无殇那家伙的脸永远那么惊艳!”
“你提师兄做什么?”星鸾还不知晓,那副画像上的红衣男子就是此次将寒无殇视为仇敌,劫走世子妃禅秋的祸首。
而她更是想不明白,幼时像一只无辜小鹿一样的少年,眸子里再没了清澈的童真,长大后的他甚至企图颠覆天下格局。
“他们,注定针锋相对!”沐魄眯起了眸子,不想让星鸾了解过多这其中的沧桑巨变,只是自顾陷入了十几年前的回忆中。
那是冰天雪地寒冷彻骨的一片白茫茫之中,是整年之中极北最冷的时候,他们雪谷都闭门不出,藏在谷中安稳练功习武。
不会有人知道一个弱小的少年忽然倒在了雪地里,失去意识......因为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他身子瘦弱,还被极北的寒气侵袭,嘴唇青紫,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被什么支撑着,在漫天飘飞的大雪中走出数十里,即使脚步的痕迹早已被瞬时掩盖。
然而每年的那几天,沐魂老爷子会独自离开雪谷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祭拜亡妻。同样不变的,是沐谷主三日内定会归来,之后谷中的大门会一直关闭,到来年木桑花开,稍微温暖些的时候。
少年倒在雪地里时已是沐谷主离开的第二日,随着寒风的呼啸,轻慢的雪花不断覆盖上他的身体。如果他没有足够的运气支撑到被人发现,或许,他会渐渐被常年不化的积雪吞没,连尸骨都不会存在。
可是还好,他的身子即使抖动着,也不忘慢慢匍匐前进,明明已经失去了意识,手脚却还是像傀儡保持不停滑动的姿势,企图被人救赎。
这样强大的自救意识终归还是拯救了他自己,第三日午后,耳边迷迷糊糊响起马蹄声和人声。但他眼皮沉重,完全睁不开,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不再是白茫茫没有边际的雪地。简单而陌生的木屋里没有人在,他感受到了罕见的暖意,想活动下被冻僵过后的身子。
沐魄记得,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个小孩儿,之后老爷子也没怎么亲自照料,将他扔给他们这些师兄们,兀自闭关去了。
他们有时逗弄他,有时也教他功夫,相处得还算是融洽。他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倒没什么异样,可沐魄发现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发呆,这让他感到奇怪,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后来,那男孩儿的武功精进十分迅速,除了是寒无殇的手下败将,像沐魄星鸾这样的也只能堪堪同他打个平手。可是,这孩子岁数这样小啊,果真是习武的可造之才!这也让众人都更加相信,他说奋力来到此地是为求学的说法。
不过,两个月后,就在他再次挑战寒无殇比武失败,他竟然悄无声息地没了踪迹。不过半年,这样一个来历奇怪的男孩儿在几乎习得一身“雪谷”的武学后,消失的像是从未到来过一样。
老爷子出关后听说此事倒也没太大波澜,思索着已是春夏交替之节,他离开了想必也能好好活下去,便再没操心。谷中的弟子却觉得此人或许为偷师而来,皆忿忿不平,不过时日久了,十几年过去,谁还记得当年那些纵横错杂的情绪呢?
他们只觉得此人是一个过客罢了!
因为当年那群师兄弟或许都已经四散在天涯了,没有人能料到那个不起眼的小男孩儿会掀发一场铺天盖地的灾难,直面上那个他幼时从来没有赢过的神一样的大师兄。
关于云漫城更深一层的身世,沐魄也并不知晓,只是将自己查到的,他多年前同雪谷的这一场纠葛用最简练最直白的的话传信给了寒无殇。其实他知道,这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记起了这一段过往又能如何呢?
他动了最不该动的人,寒无殇不会留一点情面。
沐魄想提醒寒无殇的是,云漫城的武功与他同宗同派,多年前打不过,万一如今打的过了怎么办呢?他还是想劝寒无殇再冷静一点,再理智一点!
不过,他们没有估计错秋秋对寒无殇的重要,但他们不了解寒无殇此人面对敌手会有多么的沉着和稳健。他是要不远千里孤身迎战,可他不是为了给敌军送命,而是自信一人便可完胜敌手,带心爱之人回家。
他从来都不是自大,连在战场上的每一步都算计好后路的人,怎么会鲁莽到不加思索地忘记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兵法心计呢?
七转峰的军营,最上乘的战马已经嘶鸣,准备好带着主人去往远方。而营帐里的寒无殇还在不紧不慢地看从雪谷和“意微阁”和“寻魄楼”传来的信,同时手里还紧紧攥着来自皇都的消息。
这些消息的时间他都是算好了的,看完之后只是嘴角微微翘起,只拿着手上那张写着“云漫城”的信,起身离开,纵马沿着北境线踏上了征程。
他对这座弃城有点印象,大抵是多年前睿帝和寒老爷子出征的年岁,本来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小城被晨月占领,后来突然有怪病传开,兵将撤离了那里。谁料是敌军的障眼法,他们联合当地善用巫术的一族,回到了“云漫城”。
而后大开杀戒,死了很多人......
后来或许是天降惩罚,怪病又开始蔓延起来,而且巫术也再难将其控制。那些人索性紧闭城门,任由城内人自生自灭!
七八岁大的孩子一个人从那座死城逃离,无处可去,后来漫无方向的走在雪谷外,寒无殇将这些时光的碎片拼凑,想象着那孩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