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绯看也没看那个银锭子。
本来一篮子桑椹只是小事,可是被他踢翻的桑椹可不是普通的桑椹,那是姐姐方才亲手摘的。
端木绯抿了抿唇,淡声道:“这篮桑椹……你赔不起!”
方脸男子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这个小丫头竟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小丫头,你说什么?!”
方脸男子抬手一撩披风,上前了一大步,披风的一角飞起,露出腰侧的佩刀。
这是……
端木绯眸色微凝,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佩刀是绣春刀,也就是说,此人是乔装的锦衣卫。难怪如此跋扈。
端木纭见那方脸男子气势汹汹,连忙上前一步,护卫性地站在端木绯身前。
就在这时,方脸男子后方传来另一个轻缓柔和的男音:
“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一个丽色青年出现在了林子口,他约莫十七八岁,一袭宝蓝底宝相花云纹锦缎袍子,腰间围着黑色刺绣的锦带,一头乌发以镶嵌着红宝石的紫金簪固定,眉如墨染,唇似朱染,五官皆是恰到好处,组成一张娇靥胜花的绝世丽颜。
丽色青年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唇角微微含笑,举止优雅。
那方脸男子仿佛被冻结似的,身子僵住了。
端木纭和端木绯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那微妙的神色变化,不禁朝那丽色青年多看了一眼。
方脸男子咽了咽口水,就恭恭敬敬地对着那丽色青年抱拳道:“岑……公子,是属下方才撞翻了这两位姑娘的篮子。”
丽色青年幽深的目光在姐妹俩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端木纭那清丽的脸庞上,似是怔了怔,眸中掠过一抹幽光。
他俯首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微微皱眉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方脸男子的身子僵得更厉害了,连声附和道:“是,都是属下太不小心了!”
方脸男子紧张地看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郑重其事地躬身赔礼道:“两位姑娘,方才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望两位姑娘莫要与我计较。”
他此刻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与方才那副好似强盗般蛮横无理的架势迥然不同,看得绿萝目瞪口呆。
端木纭和端木绯坦然地受了对方这一礼,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小心点。”
方脸男子眼角一抽,终究没敢说话。
见锦衣卫对这位岑公子如此忌惮,端木绯心里难免有些好奇他的身份,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两位姑娘,”岑姓青年又上前了几步,对着姐妹俩拱了拱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一行人出来踏青,我家老爷方才在山里不慎被蛇咬了,不知道这附近可有擅长治疗蛇毒的大夫?”
他微微扬唇,举止彬彬有礼,却又隐约地透着一种上位者的骄矜。
被蛇咬了,可大可小。
若是蛇无毒,那倒还好,不过是受点皮外伤;可若是毒蛇伤人的话,弄不好就会出人命!
人命关天。
端木纭皱了皱眉,说道:“岑公子,我家的庄子就在附近,不如你们先到庄子里去吧,我让人去请大夫。”
“绿萝,”端木绯紧接着又吩咐绿萝道,“你去附近的佃户家打听有没有蛇药。”一般来说,山上既然有蛇,世世代代生活在附近的百姓应该会有些应急之道才是。
“是,姑娘。”
紫藤和绿萝急匆匆地领命离去。
“这位公子,且随我来。”端木纭快步走到林子口,指了个方向,“我家庄子就在那边不远。”
方脸男子连忙道:“属下这就去禀告老爷。”
方脸男子给青年行了礼后,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顺着他跑去的方向,端木绯就看到三四十丈外有十来个相貌气质迥异的男子,其中一人骑于一匹白马上,其他人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他身旁。
白马上是一个三十余岁、留着短须的俊朗男子。
那男子身穿了一件湖色暗金宝相花纹长袍,腰环雕着雀纹的白玉带,乌黑的头发上戴着一个玉冠,目光深邃,身材挺拔,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这个人太眼熟了!
端木绯浑身一僵,目光微凝。
从前的她,自小出入宫廷,自然认得他就是大盛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今上是先帝仁宗皇帝的皇次子,生母贺氏是先帝的德妃。
与身为太子的皇长子相比,今上更为勤勉,性情沉稳,处事进退有度。
十六年前,先帝病逝,留下了废太子、立次子的口喻。但是太子却独断独行,擅自无诏登基,次年改年号为崇明。
崇明三年九月,今上率近万西山大营将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京城,逼得伪帝引刀自刎,这才拨乱反正。
原来被毒蛇咬伤的那位老爷是皇帝啊。端木绯在心里默默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