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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封预之这副为她煞费苦心的样子,安平眉头一挑,嘴角泛出一抹浅笑。

封预之以为她听进去了,心中一喜,正欲再言,就听安平傲然道:“本宫的阿炎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还容不得你置喙!”

“……”封预之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当面甩了一个巴掌般,脸颊生疼。

他一片好意,为何安平就是不懂?!

封预之目光沉沉地看着安平,他是曾犯了错,可是她为何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安平看着这一家三口就心生厌烦,直接捧起了茶盅,端茶送客。

一旁的子月立刻不客气地上前对着封预之伸手做请状,“驸马爷,请!”

封预之握了握拳,嘴角紧抿,似是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大步离去了,封元质急忙跟上。

封从嫣追出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步子,一脸真切地对着端木绯说道:“端木姑娘,你最好听我一句劝,那纸鸢再罕见再好看,也不过是一个纸鸢罢了,你还是赶紧让给九华县主的好……县主是真的生气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端木绯根本就没兴趣与封从嫣多说,只是抿嘴微笑不语。

封从嫣觉得无趣极了,甩袖离去了。

封家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端木绯与安平。

很显然,安平与封家人处得不太愉快,端木绯半垂眼帘,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说些话逗安平开心,却听安平含笑道:“绯儿,你试试这毛峰,这是阿炎上次去江城时捎回来的黄山毛峰……”

话语间,一阵淡雅如兰的茶香传来,丫鬟又泡了两盅热茶送了上来。

一闻到那诱人的茶香,端木绯就像是猫儿见了腥似的,眼睛一亮,捧起茶盅,陶醉地嗅了一口茶香。

安平也抿了口茶,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绯儿,你可知道一般的茶树大都是长于丘陵、盆地,唯有这黄山毛峰不同,长在黄山的高山深谷之中……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好茶终究是好茶,埋没不了。”

她说得意味深长,仔细观察着端木绯的神色,心道:绯儿啊,甭管这封家怎样,阿炎可是鼎鼎的“好茶”啊!

“殿下说的是。”端木绯乖巧地附和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看着她可爱乖巧的模样,安平不禁笑了,心放了一半。这丫头虽然看着天真,却是个通透明净的孩子,一定会明白阿炎的好!

安平捧起茶盅,正打算再抿口茶,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刚才封从嫣说,九华看上了你的纸鸢?”安平当然知道九华骄纵的性子,怕端木绯在她那里吃亏,所以就多问了一句。

端木绯就如实地把那天的事说了,从她放纸鸢时偶遇了九华和封从嫣说起,说到九华想强买她的纸鸢,可是她直接“狮子开大口”地把人给打发了,听得安平忍俊不禁,连茶都忘了喝。

儿媳妇可真聪明。安平笑吟吟地看着端木绯,这娃儿看来不会吃亏!如此甚好。

二人正说笑着,子月忽然疾步匆匆地进来了,面有异色地禀道:“殿下,皇上派了王公公过来宣您去正殿。”

屋子里登时一静。

安平仍然神色淡淡,抚了抚衣袖道:“子月,你亲自送端木姑娘回去吧。”

端木绯赶忙站起身来,与安平告辞,独自又回了瑶华宫。

这个下午,平静无波,直到傍晚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般在猎宫炸响,震得整个猎宫都似乎摇晃了一下——

北燕二王子耶律辂向皇帝求娶安平长公主!

这个消息惊得整个猎宫的人都懵了,其中也包括端木绯和舞阳。

左次间里,宫女禀完这则消息后,许久都是鸦雀无声,静得一丝声响也没有。

舞阳和端木绯面面相觑,半晌,舞阳方才喃喃道:“那北燕二王子不是已经是长庆姑母的入幕……”

最后两个“之宾”没出口,舞阳骤然噤声,忽然想到端木绯才刚满十岁,又不似自己在宫中耳闻目睹了不少腌臜事,还是别说这些事来污了小姑娘家的耳朵了!

舞阳硬是将话锋一转:“安平姑母可是有驸马的……”哪怕安平现在和封预之分居两处,可名义上始终是夫妻,“她怎么可能和亲呢!”

“……”端木绯沉默不语。

自今上登基以来,这已是第二次有外邦要求和亲,上一次是七年前,新乐郡主和亲蒲国,以换回被蒲国占去的西州和陇州。

而如今,北燕以和亲作为两国交好的条件之一,不管是否诚心,对于耶律辂而言,他不可能不知道安平已经成亲,却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也太妄为了,这简直没有把大盛放在眼里!

之后几天,猎宫内人人都在感慨北燕二王子对安平真是一片痴心。

据说,耶律辂跟皇帝明言,他知道安平与驸马封预之貌不合神又离,求皇帝允许二人和离。

据说,耶律辂慷慨激昂地表示,他愿意以正妃之礼迎娶安平。

据说,皇帝也有所动容,只是一时没有应下。

这些流言愈演愈烈,完全把之前耶律辂和长庆的那点风流韵事掩盖了过去。

这一日旭日方升,端木绯就出了门,今日安平约了她策马去九秀河,然后再泛舟游河。

端木绯还特意早起,做了些小点心,打算在泛舟时和安平共享。

她带着碧蝉出了猎宫正门,熟门熟路地往马棚的方向去了,远远地就看到马棚附近的梧桐树下,有一道熟悉的修长倩影。

是安平。

今日的安平穿了一身茜红色镶银边的骑装,利落大方,衬得平日里雍容明艳的她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

端木绯面上一喜,下一瞬,却听到一阵清亮的马蹄声,紧接着,另一道眼熟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中。

身穿一袭湛蓝翻领胡服的耶律辂策马朝安平逼近,在离她七八步外的地方,轻盈地翻身下马。

他显然在对安平说着什么,春风满面,步履轻快,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安平走近。

端木绯眉头紧皱,这个北燕二王子还真是荒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纠缠起安平来!

端木绯正打算加快脚步走过去,安平已经出声喝斥道:“放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浑身就自然而然地释放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不怒而威,仿佛那在寒风中傲然绽放的帝女花。

话音未落,她右手的马鞭如灵蛇出洞般撕裂空气,凌厉地朝耶律辂的脸颊甩了过去……

耶律辂顿时面色一变,直觉抬臂去挡,“啪”的一声,马鞭重重地甩在了他的小臂上。

“你……”耶律辂狠狠地瞪着安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色彩精彩地变化着。须臾,他冷冷地一甩袖,大步离去了。

安平长公主真是好气魄!不远处的端木绯只想为安平鼓掌,心道:历史上的那赫赫有名的女帝也不过如此吧!

下一瞬,安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端木绯望来,二人四目相对。

安平原本威仪的脸庞上又多了一抹笑意,对着端木绯招了招手。

端木绯微微一笑,好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奶猫一样,屁颠屁颠地朝安平小跑了过去,“殿下。”

“绯儿,这个给你。”安平从一旁红马上的鹿皮囊里取出另一条崭新的马鞭塞给了端木绯,谆谆教诲道,“女子当自强自立自尊自爱,谁敢对你无礼,一鞭子抽过去就是!”

端木绯接过马鞭连连点头,看着安平的眼眸熠熠生辉,毫不掩饰她的崇拜之情。女子当如是!

安平见端木绯受教,嘴角微扬,差点就伸手揉了揉端木绯柔软的发顶,并赞上一个“乖”字。

“大皇姐……”

就在这时,一道刻意拖着长音的女音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身明紫色衣裙的长庆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走出,乘着旭日的光芒款款而来,优雅从容,却又同时风情万种,步步生莲。

“大皇姐,别来无恙?”

安平看着长庆神色淡淡,颌首道:“托福。”她只给了两个字,一句都不愿多言。

长庆在两三步外停下了脚步,掩嘴轻笑,叹息道:“这一眨眼的功夫都过去十几年了,大皇姐还是一如当年在闺中般容颜如玉,清丽明艳,难怪就连耶律二王子都对大皇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说来姐夫和二王子都是人间俊杰,各有所长,不知现如今在皇姐心中谁更胜一筹?”

话语间,长庆飞快地朝方才耶律辂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一闪而逝。

“皇妹也是,十年如一日……”安平看着长庆红唇轻启,意味深长地说道,“对本宫这般挂怀在心。”

闻言,长庆妩媚的脸庞上笑容僵了一瞬,暗暗咬牙。

她假笑着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冷:“都是自家姐妹,本宫关心皇姐几句也是应当的。大皇姐明明风华绝代,惊才绝艳,偏偏姐夫不懂珍惜,以致皇姐如今要日日守活寡,实在可惜了。”

安平轻抬了下巴,微微一笑,“本宫宁缺毋滥,当然比不上皇妹夜夜春宵,日日换新郞了!”她神情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长庆却是毫不在意,笑得更为妩媚,上前两步走到了安平的身旁,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大皇姐还是这般会装模作样!表面看来光风霁月,暗地里最爱夺人所好。哼,这耶律辂,本宫也不稀罕……不过,这笔账,本宫记下了!”

顿了一下后,长庆缓缓道:“你好自为之。”

长庆的眼眸中透着一抹阴毒,今时不同往日,安平早就不是先帝和伪帝时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嫡公主了!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骤然在空气中响起,接下来就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似有一股冷凝。

长庆白皙细腻的左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半边脸立刻就浮肿了起来,那血红的掌印映衬着雪白的皮肤,看着触目惊心。

长庆捂着左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平,脱口而出道:“你……你敢打我?!”她气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甚至忘了自称“本宫”。

安平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藏住那打得微微发红的掌心,冷冷道:“长庆,虽然父皇不在了,但是作为长姐,本宫还是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作言行有度。本宫再不济,也是先帝钦封的一品安国公主!”

虽然平平都是公主,可是安平却是先帝在世时钦封的正一品安国公主,位同亲王,其他如长庆等几位皇妹皆是从一品公主,比她要低上一级。

这些年来长庆风光惯了,早就把这点给忘记了!

长庆顿时气血上涌,胸膛一阵剧烈起伏,那充血的眼眸几乎瞪凸了出来,端木绯一度以为她会失去理智犹如一头愤怒的野兽般撕咬过来,但长庆终究是没有那么做。

她狠狠地瞪了安平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说,来日方长,这笔账咱们慢慢清算。

她一甩头,昂首挺胸地离去了。

长庆渐渐走远,端木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目露异彩地看着安平,那双黑眸简直比天上的旭日还要璀璨。

见端木绯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神采奕奕的样子,安平脸上更为柔和,流光溢彩,含笑指点道:

“绯儿,你是端木府的嫡女,并非毫无倚仗的孤女,若有人胆敢欺你辱你,不用客气。”

“女子一世本不易,该肆意时自当肆意妄为些,方才不负此生!”

“什么妻以夫为天,夫为妻纲?!……也要看这男子当不当得起!”

暖暖的阳光给安平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华,整个人看来雍容华贵,英气勃发。

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安平,眸子更亮了。

长公主殿下真乃女子之楷模也。

这一次,安平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端木绯的发顶,然后道:“绯儿,快去牵马吧。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坏了我们的兴致。”

“殿下请稍候。”端木绯就乖乖地进了马棚去牵霜纨,等霜纨亲昵地用马首蹭着她的掌心时,她突然回过神来,回味着方才安平的话,表情有些古怪。

封炎以后肯定是要娶媳妇的,以后他的媳妇要是依着安平的教诲行事,那么封炎岂不是要被压得死死的?!

想着一头云豹被两头母豹子压得喘不过气的样子,端木绯忍俊不禁地笑了。

好像……还挺有趣的!

端木绯步履轻快地牵着马儿出了马厩,与安平一起翻身上马,二人就策马朝着九秀河的方向而去。

这一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正适合出游。

端木绯与安平一起骑马,泛舟,钓鱼,又在船上享用了一桌丰盛的河鲜宴,玩得很是尽兴,二人早就把上午在马棚附近发生的那点龃龉忘得干干净净,一直过了未时,才慢悠悠地策马回了猎宫。

看端木绯的神色间并未露疲态,安平带着端木绯去畅月宫里小坐。

宫人丫鬟们手脚利落地为两位主子布茶上点心,饮上一盏茶后,原本喧嚣的心就仿佛找到了归处般自然而然地静了下来。

安平似想到了什么,笑着提议道:“绯儿,听说你最近炙手可热,本宫可有幸与你手谈一局?”说着,她还故意对着端木绯眨了眨眼。

一看安平神色中带着一抹戏谑的样子,端木绯就知道她肯定听说了关于猎宫中那个残局的传闻,放下茶盅,弯了弯嘴角,一本正经地颔首道:“殿下的面子我当然是要给的。”

二人话语间,子月为她们摆好了棋盘和棋盒。

略过猜子这个步骤,棋局很快就开始了,安平直接执黑子先行,不过,二人下的并非是快棋,而是再寻常不过的对弈。

这一局只到了中盘,安平就投子认负了,赞道:“绯儿,你的棋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局残局把这一整个猎宫的高手都难住了,快与本宫说说,你那残局到底有解没解?”

端木绯一边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道:“那我就摆给殿下瞧瞧。”

她神秘兮兮地笑了,那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安平又是忍俊不禁。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端木绯不紧不慢地摆起棋局来,才摆了一半,一个青衣宫女来了,捧着一个红漆雕花木匣子道:“殿下,内廷司的人刚送来了皇上赏下的一些香囊,说是可以驱虫熏衣。”

打开那红漆雕花木匣子,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可见匣子里的绣花香囊五颜六色,色彩鲜艳,做成各式各样的形状,葫芦形、桃形、月牙形、扇面形、圆形……琳琅满目,绣工、做工都十分精致。

“绯儿,别摆棋了。过来挑几个。”安平笑吟吟地说道,让宫女把匣子捧到了端木绯跟前。

端木绯就放下了才刚捻起的一粒黑子,从善如流道:“多谢殿下。”

端木绯从那匣子里挑了一个桃形的香囊,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又放在鼻端嗅了嗅。

淡淡的晚香玉、白芷、八角、沉香、乳香……各种香料的香味巧妙地交融在一起,令闻者精神一震。

这香囊确实可以驱虫,虽比不上她亲手制的那个,但却更加清新馥郁,果然术业有专攻。

端木绯微微勾唇,安平在一旁道:“绯儿,本宫看这月形还有葫芦形的都适合你,你悬在腰带试试。”

安平饶有兴致地使唤着端木绯一个个地试了起来,试着试着,又说她有块玉佩与那个月形的香囊很是搭配,又使唤安嬷嬷去取。

屋子里热热闹闹,直到,子月进来禀道:“殿下,皇上派人来宣您觐见。”

见状,端木绯就识趣地说道:“殿下,那我就先告辞了。”

安平也没留端木绯,吩咐安嬷嬷再取个匣子把那几个刚才挑好的香囊,还有那块羊脂玉佩都装了起来,就让端木绯回去了。

端木绯在子月的引领下穿过正堂出了屋子,就见一个三十来岁、手执拂尘的內侍正候在檐下,低眉顺眼。

“沙沙沙……”

端木绯从他身旁走过,正好有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那內侍的袍角飞了一起,一股若有似无的熏香随风而来,钻入她的鼻尖……

“阿嚏!”

端木绯鼻头一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跟在她身旁的子月关心地说道:“端木姑娘,您不是着凉了吧?回去记得喝点姜汤驱驱寒。”

“多谢子月姑娘。”

端木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出了畅月宫后,就朝瑶华宫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的灿日才刚开始西斜,秋风暖暖的,不时地迎面拂来,送来四周草木花卉的气味,还有那些香囊的香味从子月手中的匣子里飘来……

端木绯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内侍身上散发的熏香味,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御香谱》中提到过一味香,名叫:紫述香,平日里闻着无妨,但是,一旦紫述香遭遇了……就会造成一种可怕的后果!

那个内侍身上的紫述香味很淡很淡,很显然,这紫述香并不是熏在他身上,而是应该他之前去过某个点着紫述香的地方,或者刚刚在哪里沾到了紫述香。

紫述香来自西域某小国,在中原大盛并不不常见。

那个内侍沾了这香,又跑来传唤安平,会不会——

这是一个针对安平的陷阱?!

想着,端木绯瞳孔猛缩,对上了子月疑惑的眼眸,“子月姑娘,你可认识刚才来宣召长公主殿下的那个内侍?”

子月怔了怔,就答道:“那位是皇上身边的安公公。”

端木绯没有因此而松口气,继续追问道:“那姑娘可知道长公主殿下被皇上宣去哪里觐见?”

子月见端木绯眉头紧锁,也有些不安,立刻就回道:“说是去惊蛰殿,就在正殿后面。”

“子月姑娘,麻烦你赶紧去找安嬷嬷带些人去惊蛰殿。”端木绯急忙吩咐道。

话音还未落下,端木绯已经在前方的分叉道上左转朝惊蛰殿的方向跑去。

看端木绯的样子,子月知道事情肯定哪里不对,迟疑地看了端木绯离去的方向一眼,还是咬牙往回跑。

端木绯庆幸自己今天穿了一身骑装,跑起来比襦裙、马面裙什么的,可轻快方便多了。

她拼尽全力沿着一条青石板小径往前跑着,努力地加快,再加快……脑海里不由得响起了云门寺的事,当时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她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似的发疼。

阵阵秋风呼呼地吹在她脸上,吹得那鬓角的碎发凌乱地飞舞着,她的呼吸随着跑动越来越浓重,气喘吁吁。

端木绯咬了咬后槽牙,奋力地往前冲去,一鼓作气地穿过一片两边都是木芙蓉的小径,一栋飞檐翘角的殿宇就映入眼帘,安平和那个安公公正走上几阶石阶朝惊蛰殿的正门而去。

“殿下且留步!”

端木绯急忙拔高嗓门高呼起来,试图拦下安平。

安平闻声停下了步子,转头朝端木绯的方向望来,见她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疑惑地眉眼一挑。

端木绯暗暗松了半口气,幸好她赶上了。

她吐了一口气,小跑着来到安平跟前,调整了下呼吸,方才道:“殿下,我刚刚忘了把这环佩还给您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腼腆地笑了笑,看也没看那安公公一眼,从腰上解下一块云纹白玉环佩,不好意思地递向了安平,嘴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陷阱。

安平的右眉挑得更高了,没有接过那环佩,含笑道:“绯儿,你收着吧。”

“端木姑娘,既然殿下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那安公公在一旁笑吟吟地接口道,“姑娘快回去吧。皇上只宣了长公主殿下一人。”

他言下之意就是催促端木绯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下一瞬,就见安平毫无预警地猛然出脚,一脚直接踹在了安公公的小腿胫骨上。

安公公痛呼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从五六阶高的石阶上翻滚了下去,在平地上又滚了一圈后,就一头撞在了下方一个巨大的陶瓷花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安公公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两眼一翻,显然是失去了意识。

端木绯看着这一幕,也觉得自己的脑门有些发疼,一时默然,心里叹息道:真不愧是封炎的娘啊!

“啪啪啪!”安平随手击掌三声,跟着,一个劲瘦的黑衣人就如幽灵般从殿宇的屋檐上纵身而下,落地悄无声息。

黑衣暗卫来到安平跟前,目不斜视地对着安平抱拳行礼:“殿下。”

“把人带下去吧。”安平一边吩咐,一边随意地挥了一下手。

“是,殿下。”

暗卫抱拳领命后,就快步走到了安公公身旁,右臂一抄就轻松地把人好像沙袋般扛在了肩膀上,绕过惊蛰殿,一下子就没影了。

夕阳渐渐低垂,天空布满了火烧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染红了猎宫上上方的天空,仿佛熊熊火焰燃烧在天际,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惊蛰殿外,只剩下了安平和端木绯二人四目相对。

周围一片寂静,偌大的庭院里空荡荡,气氛却不冷凝,甚至安平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绯儿,你是怎么看出他有问题?”安平亲切地与端木绯闲话家常。

“是香味……紫述香。”

端木绯就把自己从安公公身上闻到紫述香的事简单地说了。

“根据《御香谱》上的记载,当紫述香与檀香这两种香融在一起,就会让人肝郁化火,君相火旺,痴痴呆呆,甚至产生一些幻觉……”说着,端木绯的神色有些古怪,“最后导致……‘花癫’之症。”

所谓“花癫”又称花心风,也就是俗称的花痴病。

端木绯话落之后,周遭又静了一瞬,安平唇角一勾,神色间多了一抹似笑非笑。

这时,刚才的那个暗卫又独自回来了,走到石阶下方,恭敬地禀道:“殿下,属下已经审问了那个阉人,他说是长庆长公主让人安排的,但他不知道其它,长庆长公主只是吩咐他把您带来此处,再点燃殿中的檀香香炉。”

“原来是她啊。”安平淡淡道,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再一看,却又波澜不惊,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她微微一笑,又对端木绯道:“绯儿,你先回去吧,本宫进去小坐片刻。”

端木绯歪了歪脑袋,仰首看着石阶上的安平,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

“殿下,我对调香之道还颇有几分研究,不知殿下可需要‘调香’?”端木绯嘴角弯弯,眯了眯大眼,瞳孔中闪着狐狸般的狡黠。

安平深深地看着端木绯,温和地含笑道:“那就劳烦绯儿出手了。”

二人都没有明言,却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意,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瞬,这一大一小的神情出奇得相似。

一旁的暗卫默默地移开了眼,觉得从这两人背后都看到了招摇的九尾,只差对着夕阳狂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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