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宫,密室,黎明,阴。
“父亲可还安好?儿子前来请安。”一人一身全黑打扮来至此地,确认四下无人后,掀起面前的黑纱,露出的却还是一副灰白面具,那人行礼后说着请安的话,声音颇为温柔富有磁性,与这身打扮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入。
“老骨头瘫在这里,谈何安好!”一个沙哑如锯木般的声音恨恨地说道,那声音从一帐金碧辉煌的榻上传来,透过名贵的银纹金丝薄幕,悠悠荡荡的来回在这精致而狭小的黑暗密室里,更添了几分鬼魅之感。
“浅汀怎样?他还是一直想出去看看吗?”那如鬼魁的声音再度响起。
“回父亲大人,他还安好,就是仙法依然低微,孩儿觉得,虽然他一直试着离开这里,但时机……似乎尚未纯熟。”那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柔,中和了回音中的鬼魅感。
“时机纯熟?你能奢望一个杂种学会仙法?哈哈哈,笑话!找个机会放他出去吧!还有,那个香囊给他了吗?”笑声响起,更令人毛骨悚然。
“给他了,他现已随身携带着,不离身分毫,还有那香囊的功能,孩儿已经告知他了,不曾引起他怀疑。”天籁碰撞着魑魅,气氛莫名诡异。
“很好,剩下的路,都已经为他铺好了。”那令人骨寒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走吧。”那声音的主人似是累了。
“……是。”那天籁似有些犹疑,但还是生生压了下去,黑衣人再一行礼,又四下张望了一番,十分小心谨慎,之后才转身离去。
”菀紫啊菀紫,倘若当初你好好选择的话,这条路,他原可不必走的。这都是是你逼我的。“鬼魅的声音低语着,飘荡在金纱帐内的是来自地狱的阴寒。
绒芷一抬头,发现那怪人的身影已远,不禁愣住了:“什么嘛,来无影去无踪的,莫名其妙吓趴了我两次,却偏偏又带我出了北天宫,说什么'遵命而已',遵谁的命?好一个怪人!不过这人也奇,法术厉害的可以。哎?不对,我出来倒是出来了,但是…怎么回去呀?罢了罢了,出都出来了,回去大不了一顿罚,不就是两年嘛,我又不是没熬过,且玩够了先,想那些做甚!”
如此一疏通开来,绒芷又恢复了好心情,现下最最让她不爽的,就是那个怪人害她跌了两跤,虽简单但是颇为雅致的青衫落拓了,精心化好的妆花的不成样子了,本来是把自己的细眉画的粗了些,浓了些,方便伪装成一个男子的样子,现在不但被蹭淡了,墨水还直冲着额角去了,面上故意压黑的粉也被蹭掉了,还粘了不少云灰,显得整张脸脏得可以,黑一块灰一块白一块的,发髻也乱了,整就一个酒仙的醉醺醺的样子,就差红脸糟鼻子了。
这倒是让绒芷颇为发愁:自己身上啥都没有,附近还没有水洗洗,还没镜子照着拢拢头发,简直糟糕至极!
一边骂骂咧咧着恼着那怪仙,一边徒手瞎拨弄着头发,绒芷竟也能腾出心思想着该往何处游荡去。
魔界?不可能,天界和魔界从来都没有和睦过,带着一身仙气下魔界岂不是找抽啊,何况还是个只有仙气且基本上没有法力的仙…再说她绒芷堂堂北天宫公主也没那份受虐心理,自找苦吃的事还是拉倒吧,虽然魔界看上去很有意思,但没个强大的靠山领路,那还是命要紧。
南天宫?南北天宫自割裂之后再无往来,而且也没人知道这场天界冷战究竟会持续多久,虽然可以说自己一届散仙,找找熟人,但毕竟没有熟人可找啊,而且去南天宫的话…结界也是个大问题,凭她绒芷的话这绝对不可能。
仙家府邸?找不到啊,再说,就是找到了,那也是人家家,你一个无名的陌生仙人,怎么可能进的去嘛!
人间?好像也只有人间这一个选项了,嗐。
想当年自己企图出逃时,年少无知无畏,可是无比自信无比张扬,心中打定主意要独闯魔界私潜南天宫逛遍诸位仙家府邸最后在人间看两眼的,想不到…毕竟,她也有长大的一天,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她是个公主就会善待她分毫啊,就连北天宫,自己家里,都处处受制于人,何谈外面的陌生世界呢?
再三思量,还是决定了去人间周游一番——纵然那是她心中最无味的一个地方——没有仙法氤氲,没有魔气神幻,只有些平平凡凡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弱小而无助,可谓寡淡至极!但虽是如此,也比关回北天宫那个牢笼强——而且,她也回不去了。
说到下人间,若是法术高强的仙人随处驾云都可直接飘然而下,但对于绒芷……只能借助破云井了。
其实,从破云井走也是有风险的,你可能会被卡在某个阶段就下不去了——当年南天宫主年少时就出过这种岔子——纵然他的法力足够直接腾云而下,但不知出于何因,他偏偏要自找麻烦,而且还出了糗,卡在了半途中,这也怪不得别人了。而且,据说破云井到达人间的位置是固定的,如果是有目的地的话,走这条路实在是麻烦……不过,这一点绒芷倒是很无所谓,反正是去玩,去哪儿都一样嘛!
“相信我的运气,连宫都出了,过个破云井还不是小菜一碟?”绒芷站在破云井边喃喃自语道,之后她闭上眼,一咬牙,往那尘烟缭绕的井口跳了下去。
“到了没?到了没?到了没?”绒芷紧张的不断叨叨着,不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双脚踏到了坚实的地方,于是睁了眼。
她在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而山洞里一直往外飘着颜色轻柔但又透着诡异的雾气,整个空间都被这样瑰丽的温柔的奇怪云雾笼罩着,神秘感倍增。
“这是……人间?”绒芷问着。
“我想……应该不是。”一阵清亮干净的声音从脚边传来,绒芷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