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并没有走远,告别司徒兄弟之后,他又折返了回去,回到了降临之初的那片地域。
这里原本是一片林野开阔之地,此时已被彻底地抹平,只留下一地的残枝败叶与碎石乱木,以及一滩滩的血印,那是来不及逃走,被龙鳄碾成肉泥的野兽。
瞧了瞧日头,苏妄身形闪烁,咻地消失,少顷,当他再次浮现时,手上却提着两只野兔。
难得两只小动物躲在地下的洞穴里,逃过了龙鳄的暴虐,却最终没逃过苏妄的杀手。
寻了片平坦的乱石之地,简单地处理了食物,架起篝火,苏妄盘膝下来,默默运转玄功,便不再理会外间的事物。
一道道微不可见的光华在苏妄体内流转,日精与元气被他聚拢而来,如甘露一般浸入他的体内,滋润着他的皮膜、脏腑、骨骼、血肉,渐渐地,苏妄的体表升起了一道朦胧的光辉,圣洁而威严。
龙鳄才刚刚肆虐过此地,气息犹存,苏妄相信,这片地域暂时还是安全的,但必要的戒备依然要有。
待两只野兔被烤得金黄油酥之时,苏妄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陆小凤一脸晦气地坐在苏妄身边,不客气地取下苏妄腰间的葫芦,猛地灌了几口,却未料到灵酒的酒劲太烈,喝得有些着急,立时被呛得面红耳赤,好一会才调匀了呼吸。
却见陆小凤此时一身黑色劲服,头上束着英雄带,黑发披散,背上负着一把雪白的大刀,虽做寻常武者的打扮,倒也英姿飒爽。只可惜,他眉头上的烦恼破坏了这份潇洒气质。
“好个苏妄,有如此美酒竟然今日才拿出来,果真小气。”陆小凤是个爱酒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美酒,欢喜地拍了拍葫芦,塞上酒塞,习惯地就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却没半点的不好意思。
“吁哦,吁哦!”
眼见自家东西被人占了去,黑驴顿时不爽,顾不得继续折磨蹄下的小石子,把头探了过来,想要叼走葫芦,又被陆小凤一把推了开去,一人一驴顿时闹将起来,你来我往的,倒也有趣。
“咳咳咳!”苏妄轻咳了几声,有些无奈道:“陆小凤,你事情办得怎样了,竟有心思与我的驴儿开玩笑?”
陆小凤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不知苏妄你可有什么高见?”
原来,进来之前,两人就已再度见了面,陆小凤名声太盛,因此乔装打扮了一番,以避众人耳,能让他着急的,还是沙曼失踪一事。
“说到这里,苏妄你怎么不着急,莫忘了,你家的三哥三嫂也在人家手中呢。”
似乎有些不满苏妄的姿态太悠然,陆小凤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苏妄再次咳嗽起来,神色略有尴尬,只得开了口,道:“吴明心思难测,这是你我皆知的事实,与其在此猜测吴明的目的,以及是谁掳去了三人,不若想想此间到底有什么?”
“你的意思是?”陆小凤心中一亮,一时又抓不住重点,急得挠心挠肺的,只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苏妄。
“哎!”苏妄忽然叹息了一声,吐气呵声:“陆小凤,你心境失衡了。”
这一句话,苏妄悄然动用了哼哈二音里的哈字诀,以音波震动陆小凤的意志,以危机使其警惕,回转心神。
因为,陆小凤此时已是身处劫难中。
修行,夺天地之阴阳造化,乃成己身,可谓损天地而利一人,实乃逆天之行,必遭天谴。
天谴,即指来自天地的惩罚,在修行界中,则有三灾、五劫、九难的说法。包含了三大灾、三小灾,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庸五祖劫,生、老、病、死、苦五大苦恼,刀兵、瘟疫、饥饿、水、火、风、雷等九难,起于微末之间,来源于任何与修行者息息相关的地方。
纵使是普通人,聚以百万以上,也能改变一时的环境气候。
于修行者而言,因之夺得天地造化,乃与天地气机相连,一言一行俱能引动天地变化,修为越高,影响就越大。
修行者俱是万中无一的英杰,一人能当百万之用,有此变化,不足为怪。
天与人的交互感应,则被称之为天人交感。
若修行者心气不宁,与之气机相连的天地亦能感应到他的变化,即所谓人心动而天心移,于是灾劫乃降。
对这方世界而言,武学大宗是武者修业中最后一个境界,乃一界的极限,拥有毁天灭地的神通,天地必然要降下劫难。
渡得过,则成就武学大宗的无上荣耀渡不过,则身死道消。
便如李探花与西狂,俱是经历了悲情苦楚,而后历劫重生,乃成武学大宗。再如宫九,或许苏妄与陆小凤的出现,便是他的劫难,可名刀兵之劫,他没渡过,因此身死。
就算是苏妄自己,如今身处这方虚实交幻的天地,同样也是在历劫。
方今,陆小凤已是半步大宗师,离武学大宗只有一步之差,此时便是陷入了情劫,既属于五苦,也是九难,这是天地对他的考验。
虽说陆小凤步入半步大宗师的时间还很短,但这并不能作为劫难就必须来迟的借口。
劫,因人而起,也因人而异,再则天地晋升在即,本源活跃,也在助推着劫难的产生,促使更多的武学大宗诞生。
修行者受天地造化的恩惠,同样也要受到天地的干涉与影响,在风云际会之时,谁也无法置身之外,都需要在红尘中滚上一滚。
闲话提过,却见陆小凤神色一震,蓦地转醒,恢复了他的智谋,心中顿时敞亮,沉声道:“苏妄你说的不错,不论吴明目的为何,他们的目标总是在龙岛上,若能探明龙岛的情况,并掌握对方的目的,我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更甚至于反制对方。”
见着陆小凤恢复执行,苏妄大笑道:“如此,你可有计划?”
“计划没有,不过,不是有你么?”陆小凤狡猾地眨了眨眼睛,一副有子足矣,何患其他的模样,眉梢之间俱是偷奸耍滑的奸笑。
苏妄无奈地撇了撇嘴,对自己方才嘴下留情,没道出陆小凤之别号陆小鸡感觉有些失策,忽而问道:“你今次这副打扮看着挺特别,你的人皮面具呢?不要告诉我,你并没盗用他人的名号。这,我是不信的。”
陆小凤面做惊奇之色,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难不成你认识聂风?”
“果然!”苏妄大喝一声,故作夸张,指着陆小凤道:“你果然还是专坑朋友的陆小凤!”
“哈哈哈,专坑朋友?没错,这正是陆某的名号,不知苏朋友愿不愿意让我坑上一坑?”陆小凤一愣神,继而大笑起来,拐弯抹角地苏妄给一个承诺。
“这也要分情况的。”苏妄哪会真让他如了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上玩起了字眼。
“什么情况,苏朋友不如说出来让陆某见识一下?”陆小凤不依不饶起来,执着地问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苏妄故作着神秘,实则,耍赖了。
“哈哈哈”
两人拊掌大笑,取过葫芦各自痛饮了一口,又取下烤肉,也不怕烫,张嘴咬了下去,撕下好大一块,嚼也不嚼,直接吞咽而下。
于这荒野凄凉之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豪迈依旧,友情如金,尽显男儿的本色。
他们却不知,也不管那如狼似犼的笑声,一不小心把一群因为龙鳄气息渐渐消散,难离故土,正小心翼翼接近的野兽给吓住了,骇得人家是一阵虎飞熊跳,急急惶惶如颓败之犬。
“啊嘟,啊嘟”
又有一只蠢驴儿着急四蹄飞奔,伸头乱拱,一会朝东,一会向西,却被它的无良主人与其“狐朋狗友”将酒葫芦来回抛掷着,宛若逗狗一样逗着,驴眼中都快飙出泪来了。
要喝一口酒,当真不容易啊!驴说。
在原始森林中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视野中的参天古木越来越密集,巨树长青,遮天蔽日,入目之中,俱为数千年的古木,枝干之大,十几个人都合围不过来,老藤苍苍,绵绵延延了数百米之远。
又有凶禽猛兽时时出没,吼啸不绝,一路行来,两人已遇到了几十只罕见的异禽、蛮兽,气息雄浑,血气强盛,比之洞微见彻的武者也不若半分,其中十数只异兽的气息也只比龙鳄稍弱一些。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远远地感应到异兽的气息,他们就避了开去,但心情,却在渐渐下沉。
岛上龙兽的实力之强大,数量之多,已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计。
林莽老藤之间,偶尔能看到一根根雪白地兽骨,小的数尺长短,长的有二三丈,白骨皑皑,依稀烙印着模糊的法理痕迹,流转着极其微弱的神华光芒,这是极为强大的龙兽才能留下的骸骨,与阴森的林草相互遮掩,却显出几分的圣洁。
“对了,来之前我遇到了傲铁雄,嘿嘿,那老家伙为老不修,想要强征我聂某人,于是我将他打断了一臂。”陆小凤嗤笑了一声,眉宇间有得意飞扬而起。
“哦,都算在了聂风头上了吧。”
苏妄眉头一扬,心中却有些感动,陆小凤当然是为他出的气,至于为何不杀了傲铁雄,自然是留给他了。
“嘿嘿!”陆小凤奸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