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陛下依旧昏迷不醒吗?”佩恩一把扯过路过的侍女。
“是的,宫相阁下。”女子吓了一跳,但仍因良好的教养而很快反应过来。
“医生怎么说,我看见御医官进出很多次了。”
“嗯……,各位御医官都束手无策。”
“你忙去吧。”佩恩松开侍女,转向阿尔费雷德“陛下,医官们……”
“陛下!”佩恩被猛然打断,心下不悦,转头一看,竟然是阿格莱塔,心想“花无百日红”,一个女宠而已,自己身为亚历山大的政权中枢,可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要知道,埃娃·塔明别特对他可是一直尊敬有加的。
“莱塔,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尽管说吧。”阿尔费雷德没理会佩恩难看的脸色,他对老宫相死爱面子的本性甚是清楚,不过现下无暇顾及,也想替阿格莱塔立威。
“我的族兄,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亚伦·穆莱尔,受教于和平岛学园医学院,曾游历到周国和凯麦忒,分别进修过两国医术。”阿格莱塔从容不迫道。
“朕听说过他,是亚历山大难得的医学人才。”亚历山大的医学相对落后,远不及现代医学的奠基国欧利瓦以及传统医学的两大起源国——周与凯麦忒“怎么,在此时提起他?”
“臣觉得可以让亚伦进宫来看一看,兴许会对太上皇的病情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众多御医都没有办法,一个医学院刚毕业的学生能做到什么?如果真的厉害到穆莱尔女士说的地步,怎不见他入宫供职?或者进入帝国医学院研习?”佩恩插口道。
“族兄那一支已经落败,没有任何爵位官职在身,没有进宫的资格……,又因为受过东方医学的熏陶,医理药理上与医学院的大方针不符,不过我可以担保他的专业素养。”阿格莱塔说。
“你担保,你用什么担保?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个担保?”佩恩打了个鼻腔。
“既然有人有可能救太上皇陛下,立刻请他进宫就是,这种时候拘泥于出身,如果太上皇陛下出了什么事宫相阁下可以负责吗?”狄奥多拉很少像这样态度鲜明,以往她是不会在公开场合表达任何自己的意见的,她所有的想法不论会引起多大的争端,也只会传达给阿尔费雷德一人。
“这不合规矩,皇后陛下。”佩恩答到。
“陛下”狄奥多拉转向阿尔费雷德,“我想请亚伦足下进宫为太上皇诊治,如果出了差错,这个责任我来承担,阿格莱塔没有资格,我总有了吧?”同时递了个眼色给阿格莱塔。
“族兄至少有能力让太上皇陛下醒过来交待后事,并和各位告别。”阿格莱塔会意,如果亚伦·穆莱尔救醒了太上皇,便是留不住他的性命也是大功一件,御医之位便是囊中之物了,反过来,临近过世的太上皇不醒,皇帝也不会真的把皇后怎么样,更不会牵怒于才被重视的自己。
“好。”事已至此,阿尔费雷德自然点头同意了。
亚伦·穆莱尔被急召进宫,他疾步走进内室,一番看之后开口。
“我可以让太上皇陛下暂时醒过来,但是……陛下撑不过下半夜。”
“那么有劳阁下(称呼改变)救醒太上皇。”狄奥多拉撰紧手掌,亨利的遗言关乎太多人的身家性命,虽然他已退位,但一直没有完全放权,只要他能鲜明表态,发表有利自己的言论,他的从属会倾向于自己,以后的计划也好办得多。
众人焦急的等侯,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亚伦·穆莱尔托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门,立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上皇陛下请塔明别特女士,皇后陛下,皇帝陛下,克里斯汀殿下和宫相阁下进去。”亚伦说。
“你也一起,莱塔。”阿尔费雷德如是交待,吓坏了亚伦,震惊了阿格莱塔,同是让佩恩足下不稳。
“臣就算了。”阿格莱塔垂下头,阿尔费雷德满意的看向这对兄妹,甩下一句“亚伦阁下,即日起担任御医,莱塔,你跟上来,没关系的”。便步入亨利所在的房间,阿格莱塔尴尬的对亚伦做了一个“安心”的动作,追上阿尔费雷德的脚步。
亨利·克里斯托尔·彭德拉根听到门边的响动,他意识到是他所需要的人们进来了,他内心盘算着,佩恩不会背叛自己,狄奥多拉加上埃娃、克里斯汀本人也可以证明,可惜阿尔伯特还有威廉里奥不在,否则……。‘不可思议,难道人们临死的时候都拥有如此清醒的思维吗?真是不可思议。’太上皇暗暗感叹道。
“克里斯”亨利开口,传出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
“祖父。”皇家的孩子早熟,目睹玛格丽特死亡的克里斯汀已然理解了死亡的意义,因此此刻抽泣不止。
“孩子,朕要蒙主的召唤,离开这里,去往天堂……别哭……”亨利想抬手拭去孙女的眼泪,却被此刻重似千斤的臂膀所累,动弹不得,只得以爱怜的目光安抚克里斯,“克里斯……,你记住,你现在是亚历山大的公主,将来是亚历山大的皇后……,不能随便哭泣……”。
“是……”克里斯汀从祖父的眼中看到了期盼,多年之后她再回忆这个眼神时才明白祖父已经多少预见了未来将会发生的事,并由衷的感谢他为自己做出的打算。
“阿尔费雷德……”,老人将目光转向已然成为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儿子,“让克里斯和威廉里奥订立婚约,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按你自己的意思来,你一定会后悔……”亨利有如回光反照的大声连吐出长句。“狄奥多拉,弗兰克,埃娃务必让朕最后的意愿传达出去……”
“是。”三人分别表态。
“都出去吧……,埃娃留下……”亨利闭上眼睛,他已然没有多少力气了,于是众人从善如流的退出,独留下将死之人与她的爱妻。
“陛下……”埃娃跪在床沿,握紧亨利的手,却无从阻止生命的流逝。
“……”亨利无力发声,隐隐的比出口型。
“叫我的……名……字……”,埃娃努力辩识亨利的口型,不禁泪如泉涌。
“亨利,亨利......,还记得菲尔奇亚么?我告诉你,她有着和你一样耀眼的绿松石双眸,可是没能拥有和你一样的红色头发,她长得太像我了,包括灰不灰黑不黑的头发......你知道么,如果那天的选择是真的,我绝不后悔,不后悔用我们的孩子和我的未来换取你这半年的生命,因为我相信,这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于你与我都是。我是不是很自私?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妻子,不如说,我一直期盼着这件事?是不是很贪心?但是,我不会羞愧......我很高兴,谢谢你,真的,我爱你,我的陛下,我的丈夫,我的......亨利。”
亨利在听,埃娃知道他在听。因为他的双目听到关于那孩子有着柔顺的灰发,晶莹的绿眸时闪闪发光,听到关于出嫁的圣坛场景时眼角转紧了泪珠;听到她呼唤母亲时的笑颜是如何灿烂自己也嘴角上挑,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埃娃停止了哭泣,站起身来,她没有时间难过,因为她还有使命,刚刚自己的丈夫交托的一切,她要亲眼见证它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