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空气中飘来一丝甜美的气息,这种气息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猪脑袋已经有些醉了,问驴脾气道:“这是什么味道?”
驴脾气稳了稳已有些开始晃动的身体,道:“不知道,只是有时候在那些过路的商人身上闻到过。”
一行人向着山下的洞口走去。
洞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诱惑,是风尘里最顶端的那十丈软红。
十几个妖魔鬼怪全都愣在了洞口,往里张望着,但没有一个人进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生怕自己弄脏了这里。
洞里是一座圆形的大殿,四面的壁上用金箔贴成各种各样的图案以作为装饰,醇香的葡萄酒混杂着烤鸡的香气从桌上一直飘到洞口。大殿的中央,一张华美的毯子上此刻正坐着一个五官深邃的美人,乐声响起的刹那,美人缓缓站起来,纤细的腰似水蛇一般地扭动着,一双碧眼不时向洞外瞥去。
狗腿子张开了嘴,一丝口水从他的嘴边滑落。
这里什么都好,却唯独没有适合他们的地方。他们已经习惯了冷落,习惯了排挤,却独独没有习惯这样的奢华。
一个盈盈的少女微微笑着,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向着洞口走来。少女向他们伸出了莹润如玉一般的手,道:“你们怎么不进来?”
“啊,”猪脑袋回过神,敏捷地向一边躲开了少女的手,吞了口口水,有些自卑地低头看看他那不属于人类的多余的部分,道,“不,我们还是不进去了。”
“我们不会介意的,”少女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俏皮地眨眨眼睛,道,“进来吧。”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进来吗?”猪脑袋有些喜出望外。
“当然,在这里没有人会觉得你们奇怪,也没有人会排斥你们,”少女道,“你们都是最好的样子。”
“好,真好。”猪脑袋咧开嘴笑了起来,向大殿里迈了腿。如果不是天生一副怪模样,谁又愿意受人排斥,流落乡野,沦为盗匪呢。
他,或者说是他们,不论长相为何,都只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啊。
(二)
九座山前。
一个长着长长马尾和马头的人停下了来,大口地喘着气。一个长着长长的红狐狸尾巴的女孩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道:“就是在这里吗?”
“我跟踪他们的时候确实是往这个方向来了,但是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马尾道。
覆书突然蹲下来嗅了嗅,道:“他们应该走的不远,这里还留着他们的气味。”
她眯上眼,仔细地嗅着空气中飘来味道,道:“他们应该往山里去了。”
洞外。
覆书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这是怎么了?
洞里的人或是卧在一块石头上,嘴大张着,用舌尖舔着从树上滴落下来粘稠的乌黑的荤腥的汁液,或是抱着一块冷冰冰的岩石说着胡话,更有甚的正在一把一把地抓起地上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土往嘴里送着。
马尾的眼直了,突然迈步向着洞里走去。
覆书一把拽住马尾,怒道:“你干什么?”马尾恍若未闻,眼睛依旧直勾勾地望着洞里。
“啪”,马尾终于将目光从洞里收回,有些委屈地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道:“覆书姑娘,你为什么打我啊?”
“你看见什么了?”覆书瞪着眼。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现在在那张清瘦的脸上就显得更大了。
“有很好听的乐声,很多美人,还有很多好吃的。”马尾把眼睛闭上,一副还沉醉在刚刚幻境中的样子。
“哼,那你现在再看看。”覆书道。
马尾又向洞里望去,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明白了,他们这是中了某种邪咒了。”
“为什么你没事啊?”马尾狐疑道。
“因为我是女人,”覆书一个跨步,气吞山河地站在洞口,吼道,“都给我住手。”
在覆书吼出第一个字之前,马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到三尺之外,并立刻捂住了耳朵,但依然差点被吼破了心魂,心道母狐狸这能吓掉人半条命的河东狮吼可真不是盖的。
但是所有人都只是往洞口望了一眼,并没有停下动作。
“好啊。”覆书,踏进洞去。很快,所有人的脸上都多了一个和马尾一样的巴掌印。
“哎哟,”猪脑袋第一个清醒过来,捂着脸道,“我的姑奶奶呀,你能不能轻点儿啊?”
“轻点儿?”覆书冷笑道,“轻点儿你就没命了,你看看你在什么地方?”
“我们不是在……”猪脑袋向周围扫了一眼,突然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啊。”
“你们都中计了,说吧,怎么回事?”覆书一脚踏在猪脑袋那肥胖的肚子上。
“哎哟,这不能怪我呀,”猪脑袋哀求道,“都是那个人,他和我们打赌,说这九个山是九个螺,九个螺里有九个阵,分别从两头开始破阵破,谁先破到最中间,谁就算赢。要是我们赢了,唐谬就交给我们处置。我这不也是想立点功,给咱们除了那个什么唐谬吗?”
“就为了立功就把这么多兄弟带来犯险?你了解那两个人吗?”覆书声色俱厉,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哎哟,不,不了解。”猪脑袋被吓得结结巴巴。
“这个阵若真的这么好破,他又怎么会与你们打赌,”覆书道,“你们上当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走。”猪脑袋虽然害怕,但在这一点上立场还是很坚定,“万一能破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
“没有万一,刚刚你还没看明白吗?”覆书气道。
“可我不能半途而废啊。”
“好,若你一定要去,我不管你,但是他们不能跟你去,”覆书看了看周围已清醒的七七八八的人,道,“我们走,若还没有清醒的,就先抬走。”
“覆书?”刚刚清醒来的驴脾气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见覆书往洞外走,便跟着要追上去。
“你不能走。”猪脑袋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驴脾气拉住。
“干嘛。”驴脾气不耐烦地看了猪脑袋一眼。
“这事是我们两个先挑起来的,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做成,回去像什么?他们肯定又会嘲笑我们猪脑袋的。若是咱们两个就把这个阵破了,那回去岂不就是大英雄。”猪脑袋道。
“你有把握?”驴脾气道。
“咱们这已经是先破了一阵,而那两个小子现在还不知道被困在哪里呢,”猪脑袋意气风发,全然没有了刚才被覆书踩在脚下的恐惧,“剩下的,靠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