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住了心神,守住了意念。
宁采臣仿佛置身更高的天地,俯瞰着自己的肉体凡胎。
那种感觉非常的奇妙,像是灵魂出窍,遨游太虚。
他慢慢的,小心谨慎的朝着自己的躯体伸出手,抓住了那条如龙般奔腾咆哮的血流。
仿佛拥有自己的灵性,仿佛不甘承受接下来的命运,它在竭力的挣扎着,咆哮着,试图脱困。
心意合一,降伏真龙,凝聚**!
宁采臣默念着口诀,不动如神明。
将自身的肉体当作大鼎,以精血为原料,萃取其中的灵气。
随着他的呼吸吐纳,那条血龙渐渐的宁静了下来,由里往外蒸腾出丝丝缕缕的云雾。
气,产生了!
宁采臣险些把握不住心神,赶紧按耐住躁动的情绪,将所有的云雾收敛起来,凝练成蚕丝大小的灵气,投入体内的经脉。
随着灵气的剥离,精血瞬间枯竭了下去。
这还是他的体质,已经达到完美状态。
换了普通人来修炼,怕是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收摄意念,宁采臣开始操控着灵气在体内循环。
他非常的细心,非常的谨慎。
就像是初为人父的时候,悉心教导着自家孩子如何学走路。
人体经脉非常的复杂,各家各派的修行法门不同,练成的效果也各不相同。
其中的危险程度极高。
稍有不慎导致灵气在体内走岔,轻则身受重创,修为倒退。
重则经脉碎裂,修为被废。
宁采臣使用的是金刚般若经,如履薄冰的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他的身体竟是隐隐披上了一层金色的佛光。
所有灵气全部汇聚在会阴处,凝练成一团红色的能量。
佛门七轮的第一轮纯真轮,终于拥有了模糊的雏形。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通过不断的修行。
以肉身为土,以灵气为水,不断的滋养壮大它,静待它开花结果,转化为相应的神通。
第一次尝试,宁采臣不敢贪多,见好就收。
睁开双眼,外面已经天黑了。
知晓山中的危险,宁采臣不敢生火。
在洞内摸着烤熟的狼肉吃了下去,补充消耗的精血。
休息了片刻之后,他再次把心神投入到修炼之中。
七个小周天为一大周天,一次运转大概要耗费半个时辰。
各人天赋的不同,熟练程度的不同,所需耗费的时间也是不同的。
体内有了些微的灵力,宁采臣尝试着使用融兵入体的神功。
随着灵力在体内流转,他的右手开始焕发出淡淡的白光,如有灵性般覆盖着手中的铁剑。
紧接着,铁剑伴随着白光,开始往他的掌心收缩进去。
渐渐的在他的额头上,凝聚成了一把剑的符号。
“这就是融兵入体?”
宁采臣慢慢的曲收着手掌,五指还是如同原来那般灵活。
然后他开始并拢五指,朝着身侧的墙壁刺了过去。
“咔……”
不出意料,墙壁如同豆腐般被他扎穿了,簌簌的掉落一些土石。
“铛……”
宁采臣好奇的用右手轻砍左手。
明明是血肉之躯,却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金铁交击声。
“好厉害!”
宁采臣睁大着双眼。
不得不承认,这门神功让他目前的战斗力,提高了一个档次。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光收获,不付出的好事。
融兵入体虽然很强,但耗费的灵力同样巨大。
不过片刻的功夫,宁采臣就承受不住消耗,右手往前一戳,铁剑从指尖飞射而出。
“武器共有四个品级,利器,宝器,灵器,佛器!
以我目前的修为,融兵入体仅能融入利器级别,且维持十分钟。
想要提高上限,就得不断的苦修,增长灵气。”
有了好的开始,宁采臣正要发挥老黄牛的精神,活到老,干到老。
怎知周围的温度忽的低了下来,让他觉得置身冰窟。
变故突至,宁采臣不敢大意,右手握着铁剑,左手捏着一张寒冰符。
只要情况不妙,就用符箓开路,以铁剑强行杀出。
“福兮祸之所伏。
没想到我的福气还没享完,祸事就先登门拜访了。”
宁采臣嘬着牙花子,一脸蛋疼的看着外面飘来的倩影。
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被青丝半遮住的俏脸,白衣胜雪,不是别人,正是伥鬼聂少兰。
“……失踪了五天,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聂少兰有些讶异的打量着宁采臣。
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本该已经逃跑了的故人。
“五天……”
宁采臣喃喃自语着。
在他的感觉里,进入山鬼洞府再到出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外面已经过了五天!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上方一日,地上已一年?
“这地方很隐蔽,你是怎么找来的?”
眼见聂少兰没有催促他离开,就证明了虎妖并不在附近。
宁采臣稍微放松的坐在地上,打量着眼前的苦命女子。
“……这是我临时的居所。”
聂少兰低下了头,声音和神态都变得非常的萧索,不复之前的英姿飒爽。
想想也是,之前还一心渴望着成为修士,得道成佛,长生不死。
谁知一眨眼,不仅死得不能再死,还身不由己的变成了伥鬼,干着违心的勾当,换了谁谁也受不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宁采臣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很多。
之前的她坚强果敢,不可能流露出这种小儿女姿态。
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已经害死过人了。
“你能不能……杀了我?”
聂少兰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和解脱。
在这个佛的世界里,转世轮回是很普遍的事情。
可是鬼魂一旦被杀死,那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没有来世了。
偏偏伥鬼的下场只有两个,一是继续为虎作伥,陷害无辜。
另一个就是带着一切的罪孽,从此灰飞烟灭。
是的,宁采臣看过很多的典籍,但却没有见过哪个伥鬼被超度的前例。
“也许……度化寺能够超度你也说不定。”
宁采臣不敢与聂少兰对视。
如果是陈天来那样的厉鬼,他杀起来不会有任何的愧疚。
可是像聂少兰这样貌美如花,命运多舛的女子,他实在狠不下心来。
“度化寺是地藏菩萨的传承。
以他们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慈悲心肠,或许能够找出解救你的办法。”
如果可以,宁采臣并不介意到无忧城,帮她找一找度化寺的人,争取那渺茫的可能。
“谢谢。”
聂少兰轻若蚊吟的应了一句,轻飘飘的朝着洞外飞去。
“它又开始行动了,这里也不安全,你要尽快离开。”
何止是不安全,简直就是狼穴虎窝。
宁采臣起身想要离开。
但是转念一想,这里是聂少兰的临时居所,应该也算是灯下黑吧。
与其到外面乱闯乱撞,面对未知的危险,不如暂时苟一晚,等明天天亮再启程。
一念至此,宁采臣重新坐到地上。
修炼是不可能的了。
在安全未得到保障的前提下,心无杂念的入定打坐,那简直就是在挑战人类的作死极限。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聂少兰回来了。
身心俱疲的她,只是淡淡的看了宁采臣一眼,就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咬着牙关无声的抽泣着。
“……想哭就哭出来吧。”
宁采臣从未见过女孩这般脆弱过,心中极为感慨难受。
像她这样的花季少女,如果是在他的世界里,应该正处于万人追捧,无数甜言蜜语的包围之中吧。
哪会像现在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到底造的是什么孽啊!
宁采臣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的抱着她的头,枕在他的膝盖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或许是不愿让人看到她的不雅。
或许是想保留最后的尊严。
她依旧紧咬着牙关,任凭冰冷的眼泪滴落在宁采臣的膝盖上,就是不肯开口嚎哭。
“放心,这世上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我向文殊菩萨起誓,一定会找到法子,回来救你脱离苦海。”
宁采臣低声安慰着。
一人一鬼,在夜尽天明的时刻,在昏暗微亮的山洞里。
一人讲述,一鬼聆听,竟是出奇的和谐。
不知不觉间,两者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