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赟十分难过,却又无可奈何,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的离去,男才女貌十分登对!想着对自己忽冷忽热的父亲,若不是原配无法生育,又怎么会想起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甚至未来让自己回去,不惜对卑微屈膝的母亲痛下杀手!
池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的母亲,喜欢那个男人什么?
母亲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说自己刚入社会,在什么都不懂得年纪,遇见了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教她人情世故,教她鱼水之欢,给她花前月下的浪漫,给她许诺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信了,也输了!
即便如此,也要生下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如今就算那个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要她永远消失,她也心甘情愿的受着,说:“他能给你最好的生活!”
可他并不知道,他要的不过是和池早在身边,母亲也在身边的生活!就这样足够了……
可是那个男的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甚至看出了自己对池早的心思,笑着说:“我有办法让她永远属于你!”
池赟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不需要你插手我的事情!”
男人也不恼道:“不需要我插手,那我也给她一个保送大的机会吧?”
池赟看着他,眼神能喷出火来:“那又如何?我就不能考去大?”
男人笑了笑,戏谑道:“就你那吊车尾的成绩?”
看着池赟脸色不善,男人克制住笑意:“何况他们两情相悦,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弟弟!”
“那又关你什么事?”这句话犯了池赟的禁忌,冲上去狠狠掐住对方道,“你那些手段留着去对付家里那位吧!我们母子俩的生活不需要你打扰!”
男人并不害怕,无所谓道:“可你妈求着我,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池赟冷着脸,看着男人戏谑的表情,恨意滔天,“池远,你离我们远点!”
被直呼其名的池远收住了戏谑的表情,一本正经道:“你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我相信,可是……她等不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妈得了癌症,宫颈癌晚期,治不好了!”
顿时,池赟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一句话震碎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桎梏住池远的手臂都失去了力量,却又勉强的吐出一句:“不可能,你骗我!”
池远轻轻松松打掉了手臂上的桎梏,看着浑身颤抖的人说:“我骗你做什么?你去问问你妈,说不定池早也知道,小可怜……也就你不知道了吧?”
池赟整个人都虚脱了,不再看池远一眼,颤巍巍的朝福利院跑去,整个人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沸腾的是怒意是难过……
为什么只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离开自己?
等他跑到母亲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质问时,母亲的眼神是含着泪的,勉强笑着说:“本来,是打算瞒着你的,等你去过好日子了,我……死也瞑目了!”
这样的结果几乎是压垮了池赟最后一根稻草,跌倒在地上,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李芳看着地上的孩子,哭着说:“对不起,孩子,不能陪你到最后,对不起……”
任凭母亲如何哭诉,池赟都无动于衷愣在原地,看着地面交错的地板缝隙,一只蚂蚁钻了进去,然后没有再出来!
池赟觉得自己就像这只蚂蚁,进入了死胡同,如果母亲也离开了自己,池早也离开了自己,那么……一个人活着也确实没有意义!
于是,精心策划了这一切,他想的是,既然要离开,那大家就一起离开吧!黄泉路上也有伴
只是,他没有想到,最后池早是那么不愿意给自己走,甚至想杀掉自己,就像自己杀掉沉晚舟一样!
在池早那些水果刀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甚至无比雀跃,心想:能死在池早手里也不错!
可是池早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她说:“杀了你脏了我的手!”
这句话让池赟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打击,痛到了心里,吼道:“我不脏,我不一点儿也不脏!我不是野孩子,我有母亲疼爱,池早……以前你也很疼爱我的!”
池早满脸恨意的看着自己说:“是我瞎了眼,池赟……你要么以命换命自我了结,要么你去监狱自首!两条路,由你选!”
池赟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池早,感觉十分陌生,试探着喊了句:“池早……”
“别喊我!”池早怒吼,“我恨你,池赟,我恨死你了!”
“我恨你!”三个字就像一把利剑,直插到心里,他朝池早走过去,看着她一步一步后退,水果刀在她手上发抖……
他扯着嘴角笑了,然后伸手拥抱了那个一步一步后退浑身发抖的人,右手夺过那把刀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对着池早的耳朵说:“我还给你,池早,记住我!我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说完,又把刀往深里捅,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感,只看到池早脸色白的可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落了下来……
池赟还是第一次看到池早流眼泪,突然觉得这样的池早也很美!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嘶吼:“池赟……”
他很想应一声,可是他没有力气了,闭上眼睛之前,看到了母亲的脸,和池早一样布满泪痕,可是……一点儿也不美!
他很想帮忙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可是他没有力气了,就那样闭上了眼,他想:终于,可以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可到底,上天没有让他如愿,从医院醒过来时,他看到了最不想看见的人池远!
池远没有半点自觉道:“你妈让我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救回来的!”
“让我死了大家都清净!”池赟很冷静的说着!
池远摇了摇头道:“池早因为故意杀人罪被逮捕了,你……确定要死吗?”
池赟猛地一惊,看着池远不想开玩笑的样子,说道:“我是自杀的!”
池远淡淡道:“你去和警察说啊!能救她的只有你了!”
“我现在立刻就去!”池赟挣扎着要起来,他想让池早记住她一辈子没错,可不是让她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池远撇了池赟一眼,漫不经心道,“告诉警察,你故意纵火杀人?池早因爱生恨杀你?我说你们年纪轻轻,谈个恋爱怎么那么废命呢?”
池赟扯了输液管道:“事实如此!”
池远走上来按住池赟欲走的架势说:“如果,你这么说一心求死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池早生不如死,让你母亲也死的凄惨!如果你不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想你知道了会感兴趣!”
池赟愣愣的看着对方,眼神一片死寂,听着池赟说:“沉晚舟没有死,我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以慈善机构的名义支付他后续所有的医疗费用,但你必须跟我回家,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母亲体面的走完这一辈子,另外……池早也不用坐牢,我会给她请心理医生,干预她的这些记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池赟喃喃自语道:“真的可以从头开始吗?”
池远坚定的点点头说:“可以,看你怎么选择!怎么说?怎么做了?”
于是,池赟妥协了,池远想办法弄了一张精神病的证明,和警察说池赟在知道母亲得病受了刺激,才精神错乱犯病,犯了纵火伤人罪,清醒后良心不安想自杀谢罪,池早是为了制止自己自杀才在现场并留下了指纹,现在他愿意承担沉晚舟的所有赔偿,承担所有责任!
因为一张医院证明,再加上池赟未成年,所以只判了五年!
而池远按照约定,一一实现诺言,并安排了心理医生干预,让池早改名换姓从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五年服刑的日子里,他层借助池远的监控视频看到过池早面对心理医生时指尖都在颤抖,眼神空洞而绝望,神色迷茫喃喃自语道:“我没病!我没病!”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没有病,池早会把医生手中的药全部打翻,整个人蜷缩在床边瑟瑟发抖!
后来再看到的监控视频,是在一个灰黑白冷色调的房间里,她一股脑儿的把药吞进了嘴里,干涩的咽喉咽不下圆形的药片,噎得也哓哓眼泪直流,却又蛮狠的干咽了下去,满脸狼狈还有泪痕的自己说:“吃了药就好了,就不用去看医生了……”
在她面前镜子里的人也是满脸狼狈神色凄凉不知所措,犹如一只受惊的野猫,孤独无助的与镜子前的另一只野猫互舔伤口般,惺惺相惜!
就那么一瞬间,池赟仿佛从监控里看到了过去的他们,就是这样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脏兮兮吃不饱、穿不暖、没人要的野孩子,每天上窜下跳的,下水摸鱼,上树摘果,有时候从高处摔下来,疼得鼻涕眼泪一块儿流,然后池早会抱着他,给他安慰,尽管两个人都是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与此时此刻镜子里的人十分相似!
这几年,池赟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会想起倒在血泊中的那张脸,绝望而无助,凄惨而神伤。
会想到那时候的她是那样无可奈何,挣不脱自己的桎梏,眼睁睁的看着沉晚舟被大火吞噬,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的呼声渐渐消失……
看着大火吞噬那人的肌肤,看到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他甚至都能感受到池早的心如刀绞,仿佛痛都在了她身上,她挣扎着想冲进去,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
直至眼眶通红、直至呼吸困难、直至心脏痛到浑身颤抖,可她还是无能为力,她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一切的发生!
池赟无数次想过,原本,她和她爱的少年应该意气风发,两个人一起走进大学,一起有个美好未来的,可是……因为他年少无知,用一场大火烧毁了她幻想的所有!
池赟不是没有后悔过,甚至……想过亲手了解那个给她带来噩梦的自己,他恨自己,毁了池早唯一拥有的阳光、温暖!
所以,当他服刑结束后,对着她说:“对不起……”时,她眼里的空洞和绝望,恨意和悔意,不减当年!
她像是什么都忘了,又像是什么都记得,浑浑噩噩,依靠药物维持着生命!
尽管池赟知道一句对不起,再也换不来那个少年郎,出于私心,他也并不想她记起,他幻想着,他和池早还可以重新开始!
十八岁那年,她失去了一切!五年后,他想给她一切!就当她爱的少年沉睡于火海,尽管那段时间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鄙视仇恨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想带着她逃离,可她恨自己,宁愿改名换姓去了别的城市,也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可是……所有的伤害都集中在池早身上,而他因为身在监狱,所以无法波及,而沉晚舟一家早已离去,自然无从说起!所以一切都由池早来承担了,十八岁的池早又做错了什么?
哪怕改名换姓变成也哓哓,哪怕有心理医生的干预,她还是会记得,那些伤害!
零零碎碎的,浑浑噩噩的,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也哓哓开始了五年的噩梦,五年的自责,五年的愧疚,五年的自我折磨!
五年时间,让她变得像只刺猬,排斥这外界的一切!
可他的再次出现,把她自我防备的刺一根一根拔掉,然后在伤口上撒上盐,像是再一遍一遍帮她回忆过去,重复那些伤人的话:“你犯了错,为何还活着?监狱里的人,你为什么不曾去看过?有人为你死,为你进炼狱,是不是很了不起?你多么善良?多么无辜?是不是觉得整个世界都亏待了你?”
然后又有声音在说:“池早,你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如果没有你,他不会死,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入监狱,池早……你无辜吗?池早……池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