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伯父看着也哓哓不像是装着明白揣糊涂的样子,才耐着性子慢慢解释道:“这些年,池远参加过不少公益活动,名气早已透过新闻电视传到了人们耳中,有这样的影响在前,他之前的那些事故根本威胁不了他,没有涉及到人命,那些不痛不痒证据起不了任何作用!”
“怎么会?”也哓哓情绪有些激动,看着沉伯父不解道,“即便他做了一些善事,可……他如今研究的东西是什么大家都不明白,我只知道疫苗,我只知道这五年来我能有一点点清醒已是不容易了,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难道上头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出庭指证……有些困难,我不能保证那时候我会不会因为他的某些刺激会不会病发,可是……就算我说的可信度不高,这些证据难道还没有可信度吗?那些药是做什么用的?用在哪里?为什么要研究这些?但凡警察去调查,就一定能知道问题啊?”
沉伯父叹口气道:“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是……我们先冷静的想一想,首先,他研究的那些药,是立即出问题吗?”
也哓哓摇了摇头,沉伯父继续道:“既然当下没出问题,所以……哪来的把柄?”
沉晚舟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在父亲手上写道:“难道从来没有出过错?”
沉伯父道:“他在明面上只是一个慈善企业家,做医疗设备的生意,至于……药品,他是不插手的!”
也哓哓眼神忽的一亮,说道:“是那医生?”
沉伯父点点头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况且……他研究药物,像你所说的那样,用活人做实验的都是些……没有人多关注的流浪人或者孤儿,即使投入使用,目前也没有人发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被发现了,这些药都是医生研究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你说能被发现吗?”
也哓哓眼神一暗,事实如此残忍,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的确如此!谁会去在意一个失踪的陌生人?何况……这个人无亲无故!
沉晚舟看着也哓哓情绪不太好,安慰似的捏了捏也哓哓的手心,也哓哓勉强的笑了笑,继续问:“警察应该有办法吧?医生研究药物是不是池远授意的,神作之下肯定能够知道吧?”
沉伯父接话道:“那如果医生要护住池远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池远会那么放心把你交给医生?而且这个医生最少都在池远手下待了五年,你说……他们之间如果没有利益关系那么剩下的又是什么?不管是什么……总之,他们是互相信任的!”
也哓哓觉得头痛欲裂,之前是她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报了警,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以前解不了,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掌握证据,那现在有证据了,听沉伯父这么一分析,感觉又没有任何希望了!
沉伯父看着消极的也哓哓,自知这话说的太残忍,摧毁了她的希望,斟酌再三又说道:“倒也不必太绝望,如今警察不是已经开始调查池远了吗?我们再等等,总归……会有希望的!”
也哓哓点了点头,又问道:“听伯父之前说过池远之前也出过事,但是……没有任何影响,这又是因为什么?”
沉伯父点点头说:“几年前,池远的生意出现过问题,一批医疗设备的质检不合格,导致了信誉降低还赔付了不少钱款,那时候有人起诉他,但后来他的律师团队了得,再加上他的属下自己承担了一切责任,他这个人到最后也只是赔钱了事,然后尽心尽力照顾着为他担责的属下家属,接下来他退出公益活动,不再屏幕前出现了。那时候不少网友都以为是有人故意敲诈勒索池远,更有好事的网友为池远发声,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类似好人难做的文,大概内容就是坏人只需放下屠刀就能被世人原谅那双沾染鲜血的手,而好人一次错误就能被世人遗弃!”
这段话听到最后众人脸色都不好了,也哓哓皱着眉,这个道理是没错,可是用在池远身上,简直是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沉伯父也说:“之前我们不知道你这事儿的时候,也觉得世人太过苛责,可是……从晚舟嘴里知道你的事之后,就觉得挺讽刺的,池远是一辈子做好事吗?他并不是,他只是用一件好事来掩盖那肮脏的事,偏偏……世人还为他叫屈!不仅为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发声,还人肉了那时候因为医疗设备的不合格而起诉池远的人!最后……那人不堪网络暴力,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名誉受到了损坏,生活也被网友弄的一团糟,从那以后这个人再没有从事过这行生意,淡出了公众视野!你看,这就是现在的人,在这个言论自由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社会,他们有恃无恐,自视为圣人,对别人口诛笔伐,伤人于无形,还为自己带来的影响沾沾自喜,把那自认为的成就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们不在意真相,甚至懒得去调查真相,只用他们眼睛所见,耳朵所听的去判断,可真相往往都没这么简单,更何况在这个喜欢粉饰太平,掩盖丑恶的时代,只要有人想导致事情的发展方向朝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并不难,在这个使用键盘不拿刀刃伤人的时代,杀伤力往往都大于刀刃!”
这段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也哓哓那眼里的光也在慢慢暗淡!
一旁的沉伯母看着这一切心情沉重的叹口气,眼里的淡漠少了一点,五年后的重逢,她曾经因为沉晚舟受伤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连带着怨恨过池早,可是……知道那些事后,她恨不起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明明她才是最无辜也最可怜的一个!
沉伯母想到这里,慢慢起身去桌边倒水,说了这么多大家应该也都口渴了,却又没商量出个结果。
沉伯母心事重重的递给了沉伯父一杯水,又把另一个水杯放在了沉晚舟手里,正准备去拿也哓哓的那一杯水,却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把手中的那一杯水放在了也哓哓的手中
而也哓哓却端起水杯放在了沉晚舟的唇边,看着他喝了一大半才放下水杯,自己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看到这并不吸引人注意却又极其自然的一幕,沉伯母眼眶微微泛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沉伯父最先发现妻子的异常,连忙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沉伯母头靠着丈夫,把脸埋进了丈夫的怀里,好一会儿才看着也哓哓说:“当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池赟那样的人,只想远远的逃离,没有带上你,真的很抱歉!”
也哓哓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番缘由在里面,如今听到沉伯母亲口说出来整个人都惊呆了,内心半是感动半是惶恐,连忙摇摇头说:“伯父伯母你们一直都对我很好,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好,是我甩不掉他们,带上我……只怕麻烦会更多!不过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没有那个能力去解决这些麻烦!”
沉晚舟握着也哓哓的手,晃了晃,像是安慰!
沉伯父看着两人这样子,突然觉得五年前的事是多么的无聊以及无用!
如果早知这一切,当初又何必让他们分开五年?
可是……那时候的他们,也并不是自私的只为了孩子!也不是单纯的迁怒池早,而是多翻考虑后做的决定!
“池早,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沉伯父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也哓哓,语气都不似刚才那样随意了。
也哓哓一下子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一副上课听讲的三好学生标准坐姿样,就差把耳朵也竖直了。
“晚舟的病……”沉伯父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和你到白头是不可能了,当年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让你直接认为他离开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那时候你们年纪还小,可我没想到……五年后,你们还会在一起,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如何商议的,只是……我们不希望你给他带来苦难的同时,而你们到了又没有好结果,你该明白……我们也不希望到了最后你……”
这句话没有说完,可字里行间都推心置腹,像是把也哓哓千疮百孔的心补上了那些漏风的洞,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红着眼眶看着众人,最终视线落到沉晚舟的脸上,看着他殷切的眼神和脸上的紧张,慢慢低下头耳根都红了才挤出一句:“我都知道,但我不后悔!”
这话一说出口,就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变得更加有力量,即便没有去看都能感觉到沉晚舟投来的炽热视线!
可是……她现在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五年的时间,让她变得不再如过去那样勇敢乐观了,此时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感情懦夫,若不是沉晚舟最先表明了心意,也哓哓可能会隐瞒一辈子!
只要他一直没发现!
沉伯母看着这一幕,眼眶也微微湿润,并没有多欣喜!自己的孩子的病,她心知肚明,而……她亲眼看着另一个孩子,五年之后依旧义无反顾的跳了进来!
为人母,她应该高兴的,至少自己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自己心爱的女人陪伴在侧的。
可是一想到坐在对面的这个孩子,年纪轻轻的……未来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沉伯母连忙转过了身,拿着水杯示意去倒杯水,走到窗前又久久没有动静,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蝉鸣人闹的场景,一股无力感、绝望、痛苦的情绪弥漫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随即,手指微微捂住即将溢出声来的哽咽声,肩膀颤抖着伏在窗台上。直至情绪平复下来,透过窗户看不出脸色异常来,才缓缓转身,去完成刚刚还没有完成的事情,把一杯温水放进了也哓哓的手心!
也哓哓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接过沉伯母手中的水杯,玻璃杯传来的温度刚刚好,就像是沉晚舟一直握着自己手时的感觉,暖暖的……
沉晚舟眼里的欣喜不言而喻,他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明明上一秒他还在为也哓哓忘了他而伤心难过,下一秒……他们就相认了,并且得到父母的认可?
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沉伯父看着眼前的一切,惋惜般的摇摇头,继续刚刚话题道:“但是……池远不落网,你们过不了安生的日子,池赟还在监狱,就为这一点,池远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也哓哓从紧张、羞涩、喜悦中清醒过来,因为这一句话回到了现实。
果然……要是池远没有落网,那他们也永远没有安生的日子过,池远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明明他们之间无冤无仇,可是……就因为池赟,他非得和自己过不去!
一想到池赟,也哓哓心情复杂!明明她应该恨他的,她最应该根恨的人就是池赟,如果不是他……她和沉晚舟不会有这缺失的五年!
可是……如何恨他?
当得知池赟有精神分裂症的时候,也哓哓有些绝望!
怎么可能不绝望呢?
如果当年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是这个结局!
可是……现在一切都在告诉她,当年的池赟身不由己!
沉晚舟因为嗓子受伤了,和也哓哓独处时又喊了几句,这会儿实在是痛到不行了,所以一直当做倾听者,手却一直放在也哓哓的手背上,看着也哓哓情绪低落时,就微微捏一捏!
他有点儿痛恨自己的身子,让他无法像一个大英雄一样保护着也哓哓。
甚至……有些无比自私的想让自己在也哓哓的人生里留下深深的痕迹,让她永远也不要忘记自己,又怕她因为这些困难,再次离开她,选择一个人承担!
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承担这一切,可是……他知道,也哓哓不愿意,巴不得这一切都能远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