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厨子林持衡正一脸心神荡漾的跟秦烟邀功，“今天的早点，我有特意改良成夫人您喜欢的风味——巴蜀风，您可以尝一下这个灌汤包，麻辣小龙虾口味的，全维港都找不到第二个。”

秦烟满满当当塞了好大一口，眼底亮晶晶的，不吝的称赞，“好吃。”

别墅宽绰，隔着远过盈尺的距离，齐楚的眸子沉了沉。

但下一秒看到秦烟一副笑魇如花的样子后，竟又觉得轻松，好像有光照进了裂缝里，天地忽又晴明。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此时自己的面容是舒朗的。

这大抵就是置身事外，闭塞消息的好处吧，外面关于他们两人婚变的话题都开始满城风雨了，他的这位夫人，竟还能拥有自己的一方净土。

齐楚没说话，只是堪堪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客厅处，慢条斯理的陷进沙发里后，叠着腿看向不远处用餐处的秦烟。

他的这个新妻子，这个不太听话，娇纵又执傲的妻子，才来华灯初上不到二十四小时，竟似乎撞开了自己几年如一日，冰冷泛泛，如一潭死水般，怎么也碰不出火花的婚姻。

他不否认，自己是有点城府的，待人克制有礼，轻易不显真性情，温柔儒雅是给外人看的，见识过他手腕的人，都知道他是刀不是玉。

对于现在的秦烟，他虽称不上多喜欢，倒也不排斥。大抵是因为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对人对己都赤诚相待的灵魂吧。

秦烟继续偏头跟林持衡聊天。

齐楚才大步流星迈过去，一副男主人的姿态，让人给秦烟添了一碗粥，有意提醒，“这个麻辣小龙虾，浅尝就好，吃的多了，很容易上火。”

“先生说的对，确实应该少吃。”林持衡见了齐楚，往后退了退。

上火又被维港人称为“热气”，地方原因，这边的气候较为干燥，气温又总是三反四覆，饮食偏热的话，阴阳不能平衡，相生相克之下，热气就袭上来了。

这也是维港家家户户都得备着凉茶的原因。

“那通常情况下，维港人吃什么？”秦烟偏过头，朝林持衡问到，入乡随俗，总是没有错的。

“维港人传统的早餐，是到茶楼饮茶，吃粤式的点心，如果是周末时间宽裕的话，三五好友，还可到餐饮室饮西茶，不过快餐文化进入后，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喜欢这样的方式了。”

“单喝茶？”秦烟不觉诧异。

林持衡站的笔直，一副活体版的维港吃食大全，“不是，这所谓的‘西茶’并非单指茶饮，也并非是传统的红茶或毛尖，而是囊括了奶茶，柠檬茶，咖啡，西式面包等，各式甜饮和点心，统称为‘西茶’。”

“如此。”秦烟了然，笑了笑“你懂的倒是挺多的。”

“......”

林持衡偷摸觑了一眼齐楚，没敢搭话。

这些算什么？

齐楚面色不佳，翻着桌上上的报纸，嘴角挂着冷笑。这种小儿科的问题，随便从维港的哪个幼稚园里拎出来一个小孩子也能回答的头头是道，她倒一副不得了的语气。

还南安城的女将军，小家子气。

齐楚扔下根本没看几行字的报纸，调派开林持衡，“去热一杯牛奶。”

“好的，先生。”

“等等。”齐楚又叫住他。

林持衡站好，微微欠身，“请问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齐楚看着秦烟，话却警告给林持衡，“请你过来是单让你做饭的，不用你陪夫人聊天，没有工钱。”

责备的话虽说的轻飘飘的，可再怎么滞钝的人也该能听出这话里话外的不悦了，林持衡面上一僵，吞咽口水，“......好的，先生。”

教训完林持衡，齐楚的视线又落到秦烟的身上。

“不是刚被别的男人伤过吗，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四处招蜂引蝶。”齐楚的话落得十分温柔，说话间手指还捏着汤勺给她添了一碗汤。去火的。

就好像，说的是情话似的。

秦烟捏着手里的筷子，娟秀的指尖微微颤动。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提起这茬的。

放下手里的筷子，秦烟依旧没说话，眼神在餐桌上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一个称心应手一点的武器。

最后落在了汤勺上，秦烟捏着勺柄，眼神流转在瓷勺的花纹上，冷冷淡淡的端详了半晌后，用勺子沾了点碗底的汤，在桌子上画出了一道用汤汁勾兑的线，隔开她自己和齐楚。

三八线？齐楚冷笑。

“这是齐国和秦国的分界线。”秦烟捏着瓷勺点了点桌面，声线平静又冷淡。

“我是秦国，你是齐国。”秦烟在自己这端画了一个圈，又在齐楚那端画了一个圈。

“我们接壤在这片辽阔的土地，论军队势力和国库粮饷，我们要是打起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兵戈扰攘，两败俱伤。”

齐楚挑眉，看着分析的头头是道的秦烟，然后抬手示意一旁的佣人先退下，修长白皙的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秦烟，“继续说。”

“你我二人，若是想继续和平共处，就应该互相不插手彼此的国事，偶尔互送锦缎以示邻里友好也好，互相不通往来也罢，至少不应该去挑衅彼此，更不应该干预对方，您觉得呢？”

齐楚靠着椅背，一双运筹帷幄的手轻柔描摹着碗沿，秦烟的话落下后，一盏瓷碗被倒扣到了餐桌上，声清以越，裂开似的振聋发聩。

“如果我偏要插手呢。”齐楚冷笑。

“那我只能......杀个片甲不留了。”秦烟捏紧手里的勺子，似乎再使一点劲，就能捏碎。

“别光纸上谈兵啊，你有胆量可以试试。”齐楚吊着嘴角，倏地抬手捏住了秦烟的下巴，眼底吊着一盏孤火，是恼是不屑。

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过他。

“纸上谈兵吗？”

秦烟面色微沉，眼底陡然浮现一层薄霜，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后，拿起碗里的勺子就往齐楚的眼角砸去。

她练过射箭和飞镖，端是速度和腕力都是非一般的，更何况刚刚那一下，一点迟疑都没有，惊人的力量。

殷红的血从齐楚的眼角处蜿蜒着流到白皙的脖颈，那里青筋突跳着，似是在隐忍克制。

几个佣人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捂着嘴巴已经被吓傻。

佟嫂拎着医药箱，快步跑过来，“这该如何是好，用不用打电话给金医生？”

“不用。”齐楚咬着后槽牙，一边让佟嫂处理伤口，一边死死地钳住秦烟的手腕，明显是要秋后算账的表情。

“这点伤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死不了。”秦烟偏过头，看到几个女佣一副将要失去主子，面临陪葬的表情，哂笑到。

本来只是心骇，听了秦烟的话后，几个佣人面色一片灰青，更慌了。

“给林瑜打电话，告诉她，今天上午不去医院复查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好地方。”

齐楚继续捏住秦烟的手腕，眼睑震颤着，似乎要把她吞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