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婷雪坐上皇后之位,方才觉得这位置确实复杂。
各宫都新近封了位,月银要重新分配,随从和侍女都要按着位分来,各宫的赏赐又要再分下去。
苏婷雪看着这些册子,有些头疼,要她批的还有很多,德贵妃病了的时候很多事就落下了,还得她来一一处理,皇后毕竟不只是个位子。
文珠给她沏了茶上来:“小主可真是累着了,以前倒也没有这么累。”
茶汤热腾腾的,透着琥珀的颜色。苏婷雪端起来,抿了一口:“这也是没办法,毕竟皇上要本宫做了皇后,也不能叫他难为。”
两人正说着,绘儿从外面进来了,还捏着一封信:“娘娘,外面的人说这是家里来的。”
信封上什么也没有,绘儿恭敬的放到桌上,就退出去了。她知道这些时候自己是不好在场的。
苏婷雪有些好奇,虽说自己坐上了这中宫之位,是该与家里说。苏涣递家书也是交给心腹的人,怎么今天从这里来了。她拆开信,果然不是苏涣写的,是李诗锦。
她大致看了一番,与文珠笑道:“我这嫡母倒是个厉害人,也不亏做了正房大娘子。本宫才刚坐上这中宫之位,就写信来想给她女儿要个诰命。”
苏婷雪嗤笑着叫文珠点了灯过来,把信烧干净了。
文珠端了烛台,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娘娘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不予理会了,”苏婷雪润了润笔,宫中的事已经很是累人了,又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个机会,“待我忙过这阵子,写封家书问问父亲的意思。”
“还是小姐想的周全。”文珠明白了苏婷雪的用意,“奴婢都没想到。”
苏婷雪看了她一眼:“你又没规矩了,仔细被别人抓了把柄,快下去。”文珠吐了吐舌头,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叫错了。
下午,苏景便收到了中宫来的家书。
小厮也不知是什么消息,只看见苏景看完,立即回了家。
“夫人呢?”一进门就责问家仆,家仆战战兢兢垂着头:“夫人去看二小姐了。”
“去,去把她找回来。”苏景有些生气了,却还是维持着自己做读书人的修养,家仆赶紧传下去叫李诗锦回家了。
过了顷刻,李诗锦才有些春风得意地从门里进来,苏芸虽然不听自己的,但这王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尊尊敬敬的,自己去也甚是风光。
“你过来。”李诗锦不明就里,她也看不出苏景是否发怒了。
正要开口说自己在王府的所见所闻,却被苏景拽到了里间,把仆人们赶了出去。
“你如今多少年岁了?”苏景负着手隐隐在忍着怒气。李诗锦被这一问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的说道:“老爷别打趣妾身了……”正要说些不相关的话,被打断了。
“跪下!”苏景厉声起来,李诗锦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跪了下来。
“当初我娶你时候,我早就明明白白跟你说过,我只是一介书生,与皇亲贵戚无缘。”苏景气的坐下来了,“依着你,静儿做了皇妃,过的又如何?芸儿如今做了王妃,你又开始不安分了。”
李诗锦跪在地上垂着头,半响才辩解道:“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
“你写信去求雪儿封诰命。”苏景拍了桌子。
李诗锦的脸色煞白,那庶女竟告诉了苏景,她这才求饶起来:“老爷,妾身错了。”抱着苏景的腿将这些年在府中的委屈,说了一通,哭的鼻涕眼泪混作一团。
苏景有些无可奈何,自己又该如何处置这女人呢,先不说夫妻的情分,便是这处置的理由,又该是何缘由呢?若是传出去,少不得又要被说三道四,再传道宫里,陛下又该如何看雪儿呢?到底还是心上记挂着的。
想了想,拨开李诗锦的手:“你往后小心着便是,你是这苏府的主母,不比别人,丢了脸面不要紧,事关性命的事可千万别再做了。”
说罢又扶了李诗锦起来,叫了吴妈进来给她收拾,又去书房里自己发了一番闷,枯坐良久才释怀。
文珠差人打听了一番,回来对苏婷雪耳语,苏婷雪听着,不由得笑出声来。果然李诗锦手段再高,在苏景的规矩面前还是会受责备的。
两人又说了些苏府的情况,正说着,绘儿引着尚宫进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尚宫行了礼。“起来吧。可是有什么事?”苏婷雪猜想大抵是夏衣的事,今年东边发了灾荒,南方此时也正逢雨季,本来夏天的布料是要早送来的,不曾想,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就逢上路不好走,耽搁了。
“娘娘,奴婢清点了仓库里的夏衣布料,就算是娘娘省了自己那份,若是按着位分来分,还是少了些。”尚宫也很为难,毕竟宫里的娘娘与谁少都难办。
“往年就没有些什么多余的么?”苏婷雪算了一笔账,每年贡上来的布匹都是按着宽裕数目来的,每年发放完原是有剩余的。
尚宫有些为难:“原是该剩余的,可皇上赏的加上有些娘娘自己支取的,布匹便每年都未能剩余下来。”“这倒也是。这么着吧,按着位分减半发下去,剩下的等布匹来了补齐。往后妃子们另外支取布匹的按着外面的半数钱给了再支取,钱存到宫里总账目上。若是有娘娘寻你们麻烦的,便带着她来问本宫。”
尚宫得了命令便下去了。
绘儿看着尚宫走远了才说道:“娘娘这么做怕是又要有人长舌头了?”苏婷雪叹了口气:“这事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宫里浪费的多,用起来时便紧缺没有。迟早也会得罪她们,不如早些得罪了。”
第二日,各宫来问安,苏婷雪说了这事,果然有人不愿意了。
有个同苏婷雪一同选上来的叫陆铃铃的,那日大封被封了昭仪,最近唐远枫宠幸了几次,本来人也生的娇媚,其他人也让着些她。看到苏婷雪这般容易做了皇后,便觉得自己也有机会。听了苏婷雪说了宫中的难处,要分布匹少些,便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只是臣妾是侍奉皇上的。民间有句话说了,人靠衣裳,马靠鞍。穿的破旧了,如何能侍奉皇上。”陆昭仪并不退让,自己好不容易得了富贵,本来想随意些,如今却还要支了银子才能使布匹。
苏婷雪好气地回道:“本宫是看了存货不得已才这般减了诸位的布匹。”
谁知那陆昭仪不依不饶:“以前也未见的紧张,怎么今日便说亏空了。”“哟,妹妹这话可过了。”焕贵妃看了这女人一眼,心里有些不悦,才见了皇上几日,就敢在自己面前跋扈:“以前是恭肃皇后管着的,你是要寻恭肃皇后的不是?”
陆昭仪立即败下阵来,却不依不饶:“臣妾是为众姐妹着想。”
苏婷雪笑了笑,她也有了心里准备,知道定是有些人对自己看不惯的:“罢了,陆昭仪若是不放心本宫,可领着各宫娘娘前去查查布匹。本宫的那份都省了出来,备着有不时之需。”
陆昭仪不甘心的撇撇嘴坐下了。
又解决了些宫中的事宜,就让各宫娘娘回去了。晚上约了焕贵妃和欣、悦两位妃子打牌,这是她新近学会的。
待到诸位妃子都走了,文珠才问:“方才娘娘完全可以斥责这位小主,怎得放过了她,倒显得我们好欺负了?”
苏婷雪放了手中的册子:“本宫若是今日斥责了她,皇上又最近宠着她,她少不得要说本宫妒忌她。即便皇上不信,三人成虎,说的多了,却也是真的了。”
绘儿戳了戳文珠:“琢磨这些做什么,娘娘定是有分寸的。还不快去看小殿下。”文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只是好奇。怕娘娘受了欺负,奴婢这就去。”
晚上苏婷雪正支了场子,准备同这些姐妹打牌,不曾想唐远枫说今晚来这宫里。就急急地遣了文珠和绘儿去告知各宫娘娘,免得到时候也闹些尴尬。
“皇上可是累着了。”唐远枫掀了帘子,进了宫里,苏婷雪听到声音迎了上去。
唐远枫显得有些疲惫,入了春季,折子突然多了起来,另外新臣入了朝廷,段有为死后宰相的位置悬而未决。
“朕今日着实有些累了,听那老臣唠唠叨叨半天。”唐远枫脱了朝服摊在椅子上。“朝里的事臣妾虽然不懂,可皇上还是该注意着自己的身体。”苏婷雪小心放好了衣服,挨着唐远枫坐下。
那唐远枫本就不喜端庄之人,见苏婷雪如此,有些不悦却只问道:“你们苏家的家教是真真大臣里好的,敬妃是,如今你也是了。”苏婷雪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但也猜到了七八分,自己却实与前番不同了,故拽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皇上,臣妾这些时日一直担心,负了皇上的期许,外面那些臣子又要说皇上的不是了。”
“怎么会呢?”唐远枫心中的厌恶感一挥而散,坐正了身体,“这天下是朕的,朕可不会许他人说朕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