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宫中，暗香盈袖。

梅贵妃坐在桌案前，身侧摆着四个火盆，盆火熊熊，殿中有些闷热。

禅儿依偎在梅贵妃的腿上，似乎睡着了。

魏无忌进来行礼，梅贵妃摆手让魏无忌莫要多礼。

魏无忌在一侧坐下，微微抬头，注视着梅贵妃。

楚雄出殡，整个江湖行刺魏皇。

魏皇回宫后，被气得吐血，出动了整个太医院。

估计整个后宫，整个朝堂，全都从柏鸣那里，得知魏皇的身体，已到极限，恐撑不了几日。

白文做太子多年，羽翼丰满，白武有东厂的支撑，如虎添翼，兄弟二人的斗争，一触即发。

在许多朝臣心目中，真要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有东厂支撑的白武，恐会碾压白文。

但太子党官员还是愿意誓死一搏，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整个大魏都落入魏忠贤的手中。

白武一直被流放在外，回京不过数月，让他登基为帝，也不过是魏忠贤的傀儡罢了。

梅贵妃将这一切看得很清楚，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禅儿。

许久，梅贵妃都没说话。

魏无忌轻咳一声，问道：“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上次幸得魏大人提醒，我才躲过一劫。”梅贵妃的声音很轻，生怕会吵醒熟睡的禅儿。

魏无忌眉头微皱：“皇后真动手了？”

“她巴不得我死呢。”梅贵妃轻笑道：“但我必须活着，武儿不能没有我。”

后宫的争斗，必然也干系着皇权之争。

魏无忌笑了笑，心知梅贵妃找他来，应该是为了禅儿。

梅贵妃轻轻抚摸着禅儿的头发，低声道：“无忌，我希望你带禅儿走，走得越远越好。”

和亲的事已经定下，但日子还没确定，想要禅儿离开，就得提前。

梅贵妃其实很清楚，即便是在现在，应该是在和亲的事定下时，魏皇就已经派人在暗中盯着禅儿。

禅儿是大魏跟匈奴缔定和平的关键，魏皇绝不会放禅儿离开长安。

魏无忌看着禅儿问道：“娘娘真愿让公主跟着我浪迹江湖？”

“总好过在狼族丢掉性命。”梅贵妃面露痛苦。

让魏无忌带禅儿远走高飞，便意味着从今往后，她再也无法见到禅儿。

但只要知道禅儿还活着，有疼爱她的人会一直对她好，那这份痛苦，梅贵妃愿意独自承受。

魏无忌扭头看了看，门口无人，起身靠近梅贵妃，低声道：“娘娘，如果是九殿下登基，禅儿是不是就不用去匈奴和亲了？”

梅贵妃神情微僵，半晌后，终是点了点头。

魏无忌继续说道：“我也想带禅儿走，但我更怕禅儿跟着我受苦，所以眼下我们只剩一条路可走。”

“能……成功吗？”梅贵妃咬牙问道。

魏无忌笑着点点头，事在人为，成与不成，只有争过才能知道。

而他已经想好退路，若是失败，就带禅儿逃离长安城。

梅贵妃不再坚持，心头始终觉得不安。

但被卷入皇权之争，谁又能做到心安呢？

……

从皇宫出来，魏无忌抬头看天，铅云低垂，似欲压垮这座风雨欲来的千年古城。

就在不远处，柳洪双手抱刀，神情冷漠地盯着魏无忌。

柳洪对魏无忌的态度，时好时坏，诡异莫测。

魏无忌一直觉得柳洪的脑子里有泡，就连柳洪的师父聋僧，都不会自傲到这种地步。

魏无忌想着走过去，抱拳笑道：“柳护卫有事？”

“殿下在等你。”柳洪说完转身便走。

来到白府，王双也在。

白武的脸色，非常难看，显然跟王双聊得很不愉快。

“古破虏回京了。”白武看到魏无忌进来，张嘴便道。

魏无忌微怔：“古破虏？谁啊？”

王双笑而不语。

白武则是一脸呆懵，舔了舔嘴唇问道：“魏兄不知道古将军？”

魏无忌摇头，不知就是不知，没必要装作知晓。

白武很有耐心，将古破虏的英雄事迹，全部细说，口才就跟说书先生一般。

魏无忌听完故事，笑道：“白文把古破虏叫来，只怕是想逼宫。”

白武点头道：“所以我们不能等，我们必须得赶在他们前面动手。”

白武说着看向王双，神色里仍有不满。

刚才白武只是提出计划，就被王双一口否决，不留丝毫的情面。

白武心头气愤，但也明白，想要登上皇位，离不开东厂的帮助。

然而一旦跟东厂扯上关系，纵然登基君临天下，恐也无力君临东厂。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若现在就倒在皇权斗争中，才是真正的悲剧。

“我们必须等。”王双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等太子先动手。”

白武冷声道：“若失了先机，满盘皆输。”

白武让柳洪将魏无忌找来，就是希望魏无忌能劝劝王双，以魏无忌和王双的交情，或能劝得动，而王双则能在魏忠贤面前说上话。

魏无忌瞧着王双敲击桌面的手指，笑着问道：“头儿，魏公公的意思呢？”

“我刚才说的便是。”王双说道。

魏无忌道：“那我们就等，相信白文很快就会行动。”

白武无语。

相比白文，白武显然更好控制，故而魏无忌相信，魏忠贤真正想扶植的绝对是白武。

只不过魏忠贤有何计划，常人无法揣度。

魏无忌不动声色，心里却觉不安，总觉得魏忠贤的计划，并不会为白武着想。

可悲的是白武能倚仗的唯有魏忠贤。

就在这时，柳洪进来，将一封密信交给白武。

白武展开看了看，便将密信递给魏无忌，眉头紧蹙：“袁鹏啸攻破了阎王殿。”

魏无忌看过后，又将密信交给王双：“这个袁鹏啸，真是有两下子。”

“这背后就没有什么猫腻吗？”王双话有所指。

白武神色微暖，笑问道：“公公此话怎解？”

王双叹道：“太子和方腊勾结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武嘴巴微张，明显不信王双的这话。

白文勾结方腊能得到什么好处？

假若魏皇身体康健，朝中将军征方腊失败后，或许白文会请命出征，到时方腊再退，白文登基便成必然。

魏无忌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

锦衣卫衙门，在宫中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戚存玉的身体大为好转，已能舞枪弄剑。

但积压在戚存玉心头的闷气，却无处发泄。

盘牧等人自知无法安慰，便在旁侧观看。

却在这时，刘胜嚷嚷着来到校场，神情跋扈。

刘胜看到盘牧，昂首道：“魏无忌呢？让魏无忌滚出来见我。”